屠呦呦的诺奖与女人的舞台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诺贝尔奖颁奖季。今年的诺奖颁奖季,却不期然地送了中国人一个大大的惊喜。10月5日下午,“屠呦呦”三个字突然成了网络上的热词,因为在遥远的斯德哥尔摩,瑞典的卡罗琳医学院宣布,将201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之一授予了中国女药学家屠呦呦,屠呦呦也因此成为中国本土获得科学领域诺贝尔奖的第一人。对于屠的研究领域,绝大多数人都很陌生,至于她的成绩,我们也只能鹦鹉学舌一下,“这项研究使人类在对抗疟疾这种容易大伤元气的疾病时有了全新的方法,它每年帮助亿万人改善健康,摆脱疟疾折磨,贡献之大难以估量。”作为一个纯粹看热闹的外行,除了为她由衷的高兴外,就是真诚的祝福,祝愿已经85岁高龄的屠老福寿绵长。
这几天,挖掘发生在屠呦呦获奖背后的故事,已成为人们国庆假期里热衷的一件事。关于她的名字“呦呦鹿鸣,食野之蒿”的《诗经》来源,关于她的研究中近两百次的失败,关于她的“三无学者”(无院士头衔、无博士学位、无留洋经历)的背景,关于她是否应该独享拉斯克奖或诺奖等等。和这些着眼点不同,我更关注的是屠呦呦的性别。在一个曾经由男权主宰一切的深厚文化传统中,在一个女性资源支配权和话语权有限的社会中,一个女人要能有所作为需付出怎样的艰辛。而实现我国本土科学领域诺奖零突破的,居然是一位女性,让人怎能不惊叹欣喜。
即便是较早主张平等的美国建国之父们,给予女性的舞台也并不大。在杰斐逊写给他的大女儿玛莎的信中,多次提醒她让自己的丈夫感到快乐是一个女人真正的价值所在。而在写给威廉·宾厄姆夫人的信中,杰斐逊也把女性的角色固定在家庭和丈夫身上,“我相信,每一位优秀女士的头脑都非常聪明,但是绝对不适合涉及政治事务。她们应该满足于让自己从激烈的政治辩论中归来的丈夫感到温和和冷静。对于土耳其人和俄罗斯人之间可能会爆发战争的新闻,我不会向你细说,因为你在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肯定就不会那么优美而大方了。”看来夫唱妇随、相夫教子,几乎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格式化要求。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对女性则不仅有三从四德的要求,更有身体上的摧残和束缚,从宋朝以后形成的妇女缠足陋习,使得“庭院深深深几许”不再是一种凄凉与哀怨,而是用三寸金莲一步一步的丈量与辛酸。 美国著名的汉学家费正清,在《美国与中国》中曾这样描述:“直到本世纪(20世纪)开始后过了好几年,她们的屈从地位还由缠足的陋习表现出来,并为此种陋习所加深。女孩子从5岁到15岁,用步带紧缠双脚而阻止其正常发育,这样形成的‘三寸金莲’,里面的脚拱被压断,大拇指以外的诸趾都压弯在脚底,这意味着成亿青年妇女的灾难,却被认为能给予男人以美感和性感。一个女孩子在其童年和发育期,都忍受了脚上的这种痛苦,以赢得一位佳婿。……在日常生活中,小脚使女人靠脚跟颤巍巍地移动,步履艰难,也起到了防止女人敢于外出的作用。”这一陋习在使女性忍受身体上的痛苦的同时,也缩小了女人的生活空间,妨碍女人在社会上发挥更大的作用,这大概也是历史上女性乏善可陈的原因之一吧。
国庆假期结束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双十节”。一百多年前几个士兵无意中走火引发的武昌起义,居然就导致了一个帝国的灭亡和民国的诞生。不过,作为女人,最应该感谢孙中山先生的新政权,是他曾在临时政府存在的短暂时间里,颁布了《劝禁缠足文》,“缠足之俗,已流传千百年,残毁肢体,阻于血脉,害虽加于一人,病实施于子姓。至因缠足之故,动作竭蹶,深居简出,教育莫施,世事罔问,更不能独立谋生。当此除旧布新之际,此等恶俗,尤宜先事革除,以培国本。为此,特令内务部速行通饬各省一体权禁。其有违抗禁令者,予其家属以相当之处罚。”该令文发布后,城市禁止幼女缠足推行较快,但在边远的农村却旧习难改,在经过较长时期的劝导后,才逐步做到未缠者停缠,已缠者放足。不过,正是这一纸禁令,才使得女人们的脚可以率性地长,舒舒服服地走路。身体解放是心灵解放的前提,一个人的脚能走多远,也就意味着他的舞台有多大,也才能见识外面精彩的世界。
1930年出生的屠呦呦,不惟不用缠足,还可以接受很好的教育,终至于在科学研究领域取得不俗的成绩,“挽救了全球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数百万人的生命”,这在诺贝尔奖首次颁发的1901年,不仅中国人想不到,恐怕世界上也无人能想得到。女人在走出厨房后的舞台会有多大,屠呦呦已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