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为报恩家乡 “傻傻”坚守穷山沟近30年(图)

30.01.2014  15:16

原标题:教师为报恩家乡 “傻傻”坚守穷山沟近30年(图)

本报记者 谷岳飞

日前吴家友老师在学校大门前。小图是1985年大学毕业时的吴老师。 谷岳飞 摄

尽管舟车劳顿,但每到年终,总会想方设法回老家。

在再熟悉不过的环境里,想想自己当年那些傻傻但美妙的梦想,这应是每个人怀乡的情愫之一。然而,现实的坚硬便在于此,若干年之后,等你回到当初出发的地方,却发现很多曾经的所想,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所幸的是,故乡还是一个总会给你惊喜的地方。这次回家之旅,我就见到了一个将傻傻梦想始终坚持的故事,它值得跟所有人分享。

偶遇 那个传奇老师至今还在坚守!

回乡途中,偶遇初中化学老师。和当年的印象差别不大,还是那张透着严厉的婴儿肥的胖胖脸庞,但显见已然苍老。

老师叫吴家友,尽管多年没见,但时至今日,仍然能记得他的“传奇”。当年我和一帮乡村孩子在他手下受教,一本化学书翻来覆去得背个两三遍,才能从他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看到些许赞赏。

你也别不服气,同样是这本教材,这位老师真可谓烂熟于心,你随便翻一页,只告知这一页开头的第一个字,他能一字不差地把整篇都复述出来。

记得当年中考,我们乡是距离县城最远的一个乡,也是闻名的教育落后乡。尽管其他科目平平,但我们乡的化学一直是小县城里的“传奇”。别乡的孩子都会打听:那些人是来自铁炉乡?他们乡的化学真是厉害!而奇迹的制造者正是这位吴老师。

时至今日,我仍有这样的印象。我当时所念的中学靠着公路不远,站在学校的操场上,能看见公路上的人来人往。九十年代初,我们乡的公路上能看见一辆拖拉机经过都算是新闻,但有些时日居然看见了一辆轿车驶来乡里。

于是,同学们便传言:“可能是来接吴老师!”此前,在校内已经流传,因为教学出色,吴老师已被外面发达的地方挖走。这样的传言几乎伴随我的整个初中。但吴老师始终没有离开我们。

我问老师:“现在还这样教孩子吗?”吴老师憨憨一笑,他明白我的意思,老师没有直接回答,但说这种教法很多年前就被批评了。尽管外界会认为这是一种填鸭式的教学方法,但对我这个亲历者而言,奇怪得很,我对它只有感激。

个人的体验是,对于一个化学知识的储备为零的农村娃来说,来到一个没有实验室、连一套试管都凑不齐的乡村学校,吴老师的这套方法是唯一能让孩子们还能学到点知识的无奈之选。

解密 穷山沟里呆了近30年,为何?

师生重逢,免不了要话当年,在老师的印象中,我还算一个上进的孩子。而我也获得自己感觉中的平等感,终于能够打听萦绕心中多年的疑问:作为80年代货真价实的天之骄子,他为何这么多年安守在这样一个穷山沟之中?

在吴老师的介绍中,我才愕然发现,曾经特别崇拜那些在电视上所见的感人泪下的乡村教师,我的老师其实也应该位列其中。

老师出生在鹤峰县铁炉乡西沙村二组一户贫困家庭,幼年丧父,母亲一人养育五个兄弟姐妹。“小学时,为了兼顾家务,我和兄弟二人不得已轮流上学,你读一天,我读一天”。

上初中,家里实在找不出像样的棉被,无法像其他同学寄宿,这个贫寒孩子只得每天走十多里路“跑学”。即使这样,三年后的全乡统考中,老师斩获头名。

1979年,他进到县一中,家里没能力支持,学费、生活费除了自己去借,其余部分全靠学校资助和亲友同学捐助。而捐助不会准点,因而当年这位内向的孩子是在经常断炊挨饿的日子中,念完高中。

三年之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鄂西大学(现在的湖北民族学院)。当时,这是小乡村里的头条新闻。看见他家里实在太过困难,村委会也加入到捐助队伍中,众人一起帮这个孩子完成了乡民们想都不敢想的大学梦。

1985年,吴老师大学毕业,科科成绩优秀。毕业分配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告诉组织,他的志愿是回到家乡当一名老师。

这显然是一个报恩式的选择。因为读书一路受过太多资助,他立志要振兴家乡教育,让更多贫穷山区子弟走出大山。

让我多少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梦想他坚持了这么久。从1985年毕业后任教,如今他已是知天命之年。将近30年里,他始终站在讲台之上,即使十多年前他便已走上校长的管理岗位。

吴老师很是骄傲地告诉我,刚刚过去的2013年中考,他的学生综合排名是全县第一,参考学生131人,上重点高中分数线85人。

把时间推到2000年,当南京城内的孩子为上哪所名校伤脑筋时,在我的家乡,全乡能够上县重点中学的孩子只有1个。

30年心路

想起最初的梦 “穷教师”一切释然

在和老师的对话中,谈到孩子们的成绩时,他尤为开心,而除此之外,老师的话语则不多。被问及成绩取得诀窍,老师的回答也显得太过正式:就是责任心比较强。翻来覆去地问,老师也未总结出什么特别之处。后来,我算是明白,对于这位立志要让乡村有所改变的老师而言,手中的“武器”也只有责任心了,“我就是抓落实,每个知识点你到底掌握没有,我一个一个督促过关。

在过去相对封闭的乡村,这样固执的“先生”还能归入“隐士”之类,守三分薄田、教几个学生,也算怡然自得;但90年代后期以来,外面的世界不断冲击,农村古老的尊师重教的传统不断受到冲击,这样穷书生的坚持,相形之下倒显得几分“迂腐”和“不合时宜”了。

读书无用论”再次兴起,在钱的实用面前,过去乡村的种种很快土崩瓦解,众人会羡慕地谈及:谁家打工今年又挣到了多少钱、某某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如此等等。基于此,我的问题让老师显得多少有些尴尬和痛苦:大家都朝钱看,作为一个穷教师,您这么多年又是如何保持内心平衡的?

沉默了几分钟后,老师的回答也很直白。他说,时常也为此困扰,因为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但回想到当初毕业时的所想,一切也就释然。

■后记

为我的“离题”找一个充分的理由

回到家乡,再见吴老师,第一次完整听到他的故事,有点出乎我的预料。我没想到在家乡这样一个现在多少显得世俗的乡村里,还有这样一个人30年如一日坚持着自己的梦想;更没想到这个感觉只会出现在电视里的榜样人物,就是自己曾经的老师。他的贡献显而易见,读书仍是家乡孩子上升的唯一管道,吴老师的作用在于,他和他同事的坚守,让这个管道变得越来越顺畅。

一篇回乡记,编辑部布置任务的意图是希望记者回乡能够记录行进中的中国,我却在家乡向大家报告一个乡村教师坚守梦想的故事,似乎有点离题。但我想,中国梦是无数国人梦想的汇聚,每个行业也都需要坚守梦想的人。如果有人通过这篇文章能够感知在遥远的湖北鹤峰,现在还有这么一位胖胖的教师,到了知天命之年,仍在坚守他数十年前的梦想,总归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扬子晚报记者 谷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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