畲乡听蝉

13.01.2016  16:01

蝉,是天生的歌者。

在群山包围、密林覆盖的畲乡听蝉鸣,领略其天籁之音,总是令我沉醉。

炎炎盛夏,城市里的蝉声稀落。

灌入耳膜的,是那喧嚣的商家广告语和那各种车辆的喇叭声,伴随着滚烫的空气,搅得人心神难宁。

城里生活久了,时常怀想儿时在乡村的生活。

蓝天清丽、白云游动。房前屋后绿树成荫,感知春夏秋冬四季的更替,观看夜晚那苍穹上繁星烁烁,聆听春鸟秋虫的喜怒哀乐。

当然,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是能吟善唱的蝉。

雨过山村六月凉,田田流水稻花香,松边一石平如榻,坐听风蝉送夕阳”。夏季来临,蝉就在田野林间嘶鸣,声音响彻村庄山谷,逗引得孩子们不惧太阳烙得人黑古溜湫的,三五成群地攥着一根根用蜘蛛网做成的捕蝉工具,蹑手蹑脚地走向蝉鸣处,尽管屏住气息,然而刚靠近树旁,鸣叫的蝉似悉洞悉孩子要逮住它的意图,高亢激越的鸣唱嘎然而止,让人寻寻觅觅不见其影踪。

当人转身离去,循着别处的蝉声走远后,“吱吱吱——”“唧唧唧,嘶咕叽呀——”蝉又放心大胆地在身后发出鸣叫,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阳光里打着漩涡,嘲笑着我们捉不到它似的。

生长在乡村里的孩子们,夏天里常常去捕捉栖在树上的蝉玩,也是乐事一件。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越。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在成千上万描绘蝉的诗句中,我独爱这一首。这绝妙佳句,这浓情意象,这诗中有画,正是烙印在我年少记忆最深处的童趣!

在一个夏日的周末,忙里偷闲,文人墨客一行二十人,前往龙冈畲族乡采风,漫步於红色土地,徜徉在孤江河畔,文友们沉醉在景点交相辉映的“红色历史、蓝色民俗,绿色生态”之中,兴致勃勃地参观中央苏区反“第一次大围剿”纪念馆,全神贯注地聆听讲解员讲述畲乡民俗……

青山依旧在,蝉声随处是。我坐在犹如一根翡翠裙带飘飞在群山村落间的孤江河岸的一棵树下,静静地聆听起久违的蝉声来。

金蝉在烈日下,开腔鸣唱,时而高亢激越,刺破长空,如波涛骇浪,拍打着聆听者深沉的心绪;时而低沉婉转,绵延不绝,似情歌对唱,传递着畲乡男女彼此的爱慕;时而彼此合唱,清亮悠长,如行云流水,似急指弄弦,让听者肉身和灵魂都沉浸在其中。此中韵味,只有细听、静品,才能感悟绿意氤氲的夏日歌坛之原生态,领略蝉古韵天然的旷远飘逸。徜徉于蝉声世界,让人心灵透明澄澈得如一潭清泉,纵使千般愁,万般苦,也被洗刷得了无觅处。

四年地下苦功,换来一月歌唱”。法尔布在《昆虫记》中写到蝉的生活,其幼虫到成虫,需要在潮湿黑暗的地穴中韬光养晦四年,而从卵到蜕壳化羽放歌,则要十七光阴。经过6000多个日日夜夜的坚忍不拔的煎熬,蝉才赢得阳光下短短一个月的歌唱。

蝉,黑暗给予你黑色的躯体,你却用它来讴歌光明。你不知疲倦地鼓翼而歌,尽情地演绎生命的情调。只要生命不止,就歌唱不息。怎么能不令我心生敬畏呢?这种精神!这种气魄!

古人对蝉也是心怀敬意的,它甚至成了复活和永生的象征,当时人们爱把一只玉蝉放入死者的嘴里,以求得庇护和永生。初唐虞世南更有一首咏蝉名作“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句句写蝉,句句又是在写人。

乡村里的夏季,韵味浓在蝉为生命存在的每一天而歌唱。

一蝉一我,亦蝉亦我。畲乡听蝉,音符摇动灵肉,是夏的语言,一年又一年的蝉鸣,更是畲族情歌永远的延续。

畲乡听蝉,纵情大自然赐予的美妙乐音,是乡居生活的一种思索,是田园的一种情趣,是一种修身养性,更是一个人对生活、对爱情应有的追求吧!(曹孝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