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所有人的儿童节

“六一儿童节”这个节日，我们如今的过法，其实是有点微妙的。比如说，这一天虽然是儿童节，但儿童们却是不“放假”的——因为家长们不放假，孩子们也只能待在学校里。所以我颇疑心，今天的孩子们是否还心心念念这个节日。反倒是一群早已过了“儿童”阶段的成年人，会在这一天聚集在网上，“晒”出自己的童年回忆，感慨时光的流逝，抑或干脆大模大样地扮小孩、讨礼物。这样的光景，几乎可以说是“固定节目”，虽然喧宾夺主，但已见怪不怪了。

人大抵都是这样，对既有的往往不甚珍惜，对已失去的则常常追悔莫及。正值童年的小朋友们总想拼命扮个大人样儿，“超龄”者们却总做着再回童年的梦。由此而生的“儿童节”的错位，我个人倒是觉得这样也不坏。

我们的祖先，是很推崇儿童的。老子说：“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孟子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赤子，便是指刚生下来、全身尚显红色的小婴儿。而先贤眼中的大道至德，也只是堪堪能与“赤子”相比而已。这份“大德”具体指什么，恐怕非大儒难以解惑；但就我们今天的眼光去看，儿童身上那份天然纯粹、那颗至善本心、那“初生牛犊”的勇气、那不知疲倦的探索欲、那细腻入微的感受力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都是令成年人称羡的，且非简单的“人有我无”的羡慕，而是“曾经拥有却又失去”的无奈的感喟。

这种失去是令人痛惜的，但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毕竟不是童话。当面临现实的压力与童心之间的二选一时，大概只有极少数人有觉悟、更有资格选择后者，更多的人甚至连二选一的机会都没有，被生活裹挟着前进，蓦然回首时已不知身在何处。然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童年的初心本愿也许再也回不去了，但它终究是一个坐标立在那里，有了它作为参照，便能看清自身之所在，而不至于彻底迷失了方向。

一个朋友曾经对我说，自己今天的工作，并不是儿时理想中的工作之一。但想想童年的自己，应该也不至于会以今天的自己为耻，这样就知足了。我深以为然，并心有戚戚。我想，这便是时不时给自己过个儿童节的意义所在了。

所以我真的觉得，儿童节不仅是儿童的节日，更是所有人的节日。大家都不妨来过过“六一”，偶尔和自己记忆里那位小小的天才、圣人、理想主义者聊聊，别让他闷得太久，也别让自己走得太远。

愿你心中的小朋友永远天真烂漫。

《 人民日报 》（ 2015年05月29日 2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