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18年前疑被冤杀母亲上访9年将重审 图
昨日,呼格吉勒图的妈妈尚爱云在内蒙古呼市家中讲述这些年来的上访经历。
尚爱云夫妇展示上访留下的车票,这些只是一部分。
尚爱云捧着儿子的照片。
1996年4月9日,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卷烟厂发生一起强奸杀人案,警方认定18岁的呼格吉勒图是凶手,仅61天后,法院判决呼格吉勒图死刑,并于5天后执行。2005年,轰动一时的内蒙古系列强奸杀人案凶手赵志红落网,其交代的第一起案件便是当年这起“4·9”杀人案。
今年10月30日,来自内蒙古政法委、公安厅和高院的消息称,“4·9”杀人案最快本月启动重审程序。
■ 对话人物尚爱云
“奸杀案”即将重审的消息传来,62岁的呼市第一毛纺厂退休工人尚爱云喜不自禁。自呼格吉勒图死后,这位目不识丁的母亲誓要为儿子讨还清白。自2005年开始,她踏上上访路,9年来如同“上班”一样辗转于各级公检法机关,试图一点点推动案件“翻转”。
2005年,检方起诉赵志红时,只诉了9条人命,却没有“4·9”命案。
媒体报道称,2005年赵志红落网后,准确指认了当年作案的现场。在羁押期间,他向检察机关写了一封“偿命申请”称:“1996年4月发生在呼市一家属院公厕杀人案,不知何故,公诉机关在庭审时只字未提!因此案确实是我所为,本着‘自己做事、自己负责’的态度!积极配合政府彻查自己的罪行……”
该案经媒体报道后,时任最高法院院长的肖扬批示,原本押赴刑场执行死刑的赵志红被“枪下留人”。
2006年9月,内蒙古公安厅、高院、自治区检察院等组成复核专案组。但复核程序却陷入了漫长的原地踏步。其间,内蒙古政法委某主要领导曾向媒体表示:“我们的调查结论显示,当年枪决呼格吉勒图的证据不足,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杀错了”。
而当年参与“4·9”命案侦查、起诉、审判的公检法三家单位的办案人都有职务调整,有的甚至已升职或调迁。
“终于盼到这一天”
新京报:听到案件可能重审的消息后,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尚爱云:挺高兴的,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新京报:结果在你预料中吗?
尚爱云:我觉得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9年了,这个事情该审查的都审查完了,该调查的也应该调查完了。
新京报:但目前的消息是叫“重审”,“重审”跟“平反”是两个概念。
尚爱云:之前我们上访就是要求重新审理。这个案子证据不足,事实不清,必须重新审理。我一直只要求两条:一是重新审理,二是异地审理。可这么多年了,一条都没实现。
新京报:什么时候提的?跟谁提的?
尚爱云:2006年我就提过了,跟(自治区)高院提过、到最高法院也提过。但没有答复,就是让我们等一等。每次都这样。
新京报:儿子行刑时,你见过他最后一面吗?
尚爱云:从看守所出来到刑场开公审大会的时候,我和老头子去了。车在前面开,后面我俩跟着跑。后来搭了个车,追到公审大会。老头子腿软走不了,我像疯了一样追着跑。到地方后正好保安锁门,我说你让我进去,今天我儿子执行死刑,我要进去看看。
新京报:他同意了?
尚爱云:是的,当时顺着楼梯往上走时,看见4个小伙子在楼梯那儿押着,其中一个是我儿子,两手被反绑在背后,我就站那哇哇地哭。一扭头看见我站在那哭,他就把头扭过去,眼角泪哗哗的。我就走过去,跟警察说:这是我儿子,你让我说两句话。
新京报:你当时想跟他说什么呢?
尚爱云:我就想问他,到底是不是你杀了人?假如不是你干的话,你千万不能承认,即使死了也要喊冤。可是他们不让我对他说。
“真凶”落网看到希望
新京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上访?
尚爱云:从2005年11月份,儿子出事的9年后。赵志红是那年10月23日被捕的,10月30日,也就是9年前的昨天,被拉着指认作案地点,他才是(“奸杀案”的)“真凶”。
新京报:这么多年你动摇过吗?或许儿子真就是凶手。
尚爱云:没有动摇,我儿子是被冤的。我儿子出事时我就不相信,一家人都不相信。这个孩子特老实,像女孩子那种性格。
新京报:为什么这么肯定?
尚爱云:孩子胆特别小,小时候别人杀鸡他都不敢看。邻居死了他都怕,下班要绕道走,还对我说:妈,我怕得不行。而且他18岁了,如果他杀了人,为什么不跑?
新京报:2005年赵志红被捕交代后,你当时怎么想?
尚爱云:看见希望了,我要申冤。我跟老头子说,这个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管他司法能不能解决,起码其他人,尤其是我们这个小区的人,都知道我儿子是被冤的。老头当时刚做了胆结石手术还没好,就抱着肚子,我们两个人跑,公安厅、检察院、法院,一家一家地找。
新京报:当时你怎么跟这些部门说?
尚爱云:我说案件“真凶”也出现了,再说了,你们这次不能两个月就把人家给杀了吧。有次有个女的跟我嚷起来了,她说允许的话,一个礼拜也能执行死刑。我说国家给你穿这身衣服,是叫你调查清楚的。把一个无辜的孩子杀害了,你还允许,谁让你允许的?
“总有一天要翻案”
新京报:你们之前和内蒙古高院怎么沟通的?
尚爱云:2005年一开始我们进不了高院,有保安拦着。我和老头子早上7点钟起就去门口站着,不管刮风下雨、冬天夏天就站在那等,拦院长的车。有时候我俩一起等,有时就我一个人。下大雨的时候,我顶着雨伞,就在门口站着等。
新京报:高院给过你们答复吗?
尚爱云:我们见了三任院长,都说正在努力,正在侦查,你等一等吧,耐心地等一等,让我们等调查。我们一直在等。
2007年,当时的院长说,不行你就这样吧,每周三安排你跟一个副院长见面。
新京报:除了见公检法机关,你还做其他的事情吗?比如生活。
尚爱云:我啥也不干,我那时候就想把这个事情给讨回公道,其他啥事情也不做。
新京报:你觉得这样争取有意义吗?儿子毕竟不在了。
尚爱云:有意义,我一定讨回公道,还儿子一个清白。儿子虽然走了,但我还有后人,也在这个院子里生存,我要让人们知道,我教育出的儿子不是杀人犯,他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新京报:你坚持是因为有希望?
尚爱云:是的,我坚信总有希望。我坚信总有一天这个案子要翻过来,总有一天有个“包青天”要出现。我跟两个儿子说:有一天要是我和你爸都走了,你俩继续给兄弟讨公道。(记者 谷岳飞 文/记者 郭铁流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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