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接生婆:遇到难产只能靠佛祖
北平市公安局保婴事务所全体职员(右为杨崇瑞)
何季民
由于公立妇产医院人满为患,床位紧张,私立妇产医院、私人接生所便纷纷挂出招牌。其实,在老北京,大多数孕妇都选择私人接生。这些私人接生员还都有个好听的名字——“吉祥姥姥”,老话也叫“接生婆”、“收生婆”。
古来重死不重生,对待生孩子非常矛盾,一方面高兴延续香火,另一方面又视其血光污秽不吉利;结果古老中医虽有妇科,但是不管“生孩子”,把产房大事完全交给了“产婆子”。在医学不发达的时代,她们一方面被称为助生吉祥姥姥,另一方面被戴上落后愚昧的帽子。
过去妇女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因为科学新法接生很少。1950年公共卫生局统计,过去一年新生儿有41.77%是旧式产婆接生。
“白姥姥”月收入一般
从老舍小说《正红旗下》里我们能见到神气活现的接生婆“白姥姥”。她的艺术原型,活脱脱当年天津一位“专门接生的陈姥姥”:老人家五十多岁,额上满是皱纹,容颜却很滋润,穿着洋缎挎袄,扎着腿,头上戴朵大红花,髻上插着只银耳勺,口口声声:我们并不专为赚几个钱,也是救人性命,穷人家就是给钱,也不会要。陈姥姥接生的手艺是祖传,母亲在文安县就是接生婆,自己因为老家闹水灾逃到天津,住在东窑洼刘家胡同,因为乡亲知道我懂点接生的法术常来请,于是一下子做了14年接生。
问她遇到难产怎么办?她的神术是:遇到难产,有几种秘方,怎样难产用怎样药方,目不识丁都背熟了。比如产妇晕血,就用铁秤砣在醋里烧热了,放到产妇鼻子下熏。遇到婴儿两脚先下的 “连环生”,就用手把两小脚稍微托托,婴儿小手会向上抱头,就安然生产了。若遇一只手先下来的“左手生”,只要放一点盐在小手心里,那小手便会缩回去。若是遇到婴儿屁股先下的“坐蒲生”,佛祖自然会保佑。如果还是生不下来,就只好送到医院里去了,我们只能靠着佛祖,没有再好的法术。陈姥姥接生,每月多则七八次,少则一二次,三月九月最多,腊月六月最少;收得喜金,小户人家两三块,大户人家三四块,满月再去吃一顿酒,收入算是一般。这样的陈姥姥们,简直是半个巫师,几千年间竟没有太大的改变。 接生死亡率不超千分之二百
产科东来,科学成了“姥姥”们的克星;民国五年(1916年)颁布《暂行取缔产婆规定》,把旧产婆纳入了治安管理,接着步步紧逼发起了“生育革命”,以上世纪20年代末开办“接生婆讲习所”和“保婴事务所”为标志,开办新式助产学校,用新法接生改造旧式产婆。
据载:“平市之有接生婆讲习所,滥觞于民十六之警察厅时代,当时本有产科讲习所之拟议,中间迄未开办。十七年,北伐军兴、政局改组,北平市政府成立创设卫生局于十七年九月组织产科教育筹备委员会……调查平市产婆,遵章注册,分班训练,定名为《北平特别市接生婆讲习所》”。
“讲习所”还是管理机构,章程规定了产婆子十戒:一、全市“非医学校或助产学校毕业并领有警察厅开业执照的”以接生为业的妇女,都要入所学习。二、“接生婆”须三十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三、“接生婆”须身体强健、手足灵敏、耳目聪明、无传染病,方为合格。四、学习期满讲习所考试及格,才发给证书。五、再呈请卫生局发新执照才能执业。六、执业期间须接受讲习所的“业务监察”至少五次。七、随时考察社会对产婆的反映。八、每个产婆年婴儿死亡率不能超过千分之二百,达不到则 “停业”。九、讲习所监督收费,不使过高,对赤贫户还要予以资助。十、毕业产婆执业,必须携带规定的柳筐一只,内铺白布,以盛药品及消毒器具,并自备白衣套、白袖口、白毛巾、消毒纱布等等。
“接生筐”成为姥姥的执照
1930年,北平东四钱粮胡同甲2号,挂上了《北平市公安局保婴事务所》的牌子,创办人是杨崇瑞,接着社会上看到了一纸落款“保婴事务所”的宣传单《敬告市民注意接生婆的筐子》:“平时除少数的家庭延请医师或助产士外,大半生产都倚赖接生婆……将生产看成是很寻常的事……有的是因经济穷乏,不得不因陋就简,一任接生婆全权办理。常常看见接生婆伸着一双肮脏的手同一些烂布破纸、煤炭沙土等,去料理产妇婴儿的一切……产妇得产褥热症,婴儿得破伤风,十有九免不了的。”
“保婴事务所”里还开办了“接生婆训练班”,不收费。训练班为期两个月,授课清洁消毒法、接生法、脐带扎切法、假死初生儿苏生法、产褥妇看护法、人体简明解剖学,期满经考试及格,由卫生局发给执照——方为合格的“产婆子”。
请大家留神:姥姥们是否领有执照,就看她们是不是带着一只筐子……因为她们每人预备了一个接生筐子,筐子里边置有接生应用的器具和药品。经过训练的接生婆是带有接生筐子的!并且规定“不携带接生筐,或者借带筐额外索取接生费,均为犯规。”从此行走在大小胡同,挽着一只大大的柳条筐,就成了北京“姥姥”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