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甫祥：卖地造墓是致富还是“自掘坟墓”？

　　连日来，《工人日报》记者不断接到市民投诉，称在重庆巫山县，一座座青山布满了成百上千的坟墓。千亩农田、林地竟被高价出售大造活人墓、豪华墓。（7月20日《工人日报》）

　　“一池碧水，两岸青山，三峡红叶”，作为巫山县的宣传语，够美，够诗意。而足以支撑这一切的，则是县境内被誉为“山水画廊”的长江三峡（大三峡）、雄奇秀逸的小三峡、及山环水抱的小小三峡。可如今，这片被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的绝美土地，却被贪图蝇头小利的村民们蜕变为“千亩农田，万座坟墓”的阴森墓场。不知若歌者归来，现今又会作何感慨？

　　或许在人们眼里，好山水等同于好风水。近些年来，到该县寻地置墓的人越来越多。而当地村民也似乎在当作一门产业在做：仅据记者随机采访的两户村民中，其中一户已售出活人墓88座；另一户其承包土地上，已建好的墓有20多座，活人墓近10座，还有几块地已售待建。据记者了解，向村民购地建墓，不管你是何方人氏，也没有面积限制，只要给钱就行。事实也是如此，在记者经过的地方，动辄占地数十平方的墓地比比皆是，一些豪华墓占地甚至达数百上千平方以上。

　　一个颇让人不解的现象是，一面是村民的卖力推销，一面却是有关部门的熟视无睹：就在村委会的办公楼背后，大片耕地被圈建成了墓地。一排六七个活人墓，比邻村委会，不知是否有炫耀之意？而与周边大规模卖地造墓形成反衬的，则是五年只接收安葬500来位逝者的县“七星陵园”公墓。按照《重庆市殡葬管理条例》，即使是土葬区域内农村村民死亡后，其遗体也应葬入社会公共墓地、公益性墓地或在划定的区域内薄棺深埋，禁止在公墓和划定的区域以外埋葬遗体，更不用说是任意的卖地造墓了。据说村民最早的卖地造墓已是十多年前。不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面对法律明令禁止的卖地造墓，当地有关部门何以不理不问，让其日益坐大，致成今日的“产业”？

　　卖地造墓猖獗的背后，应该有着该县经济贫穷的影子：尽管号称旅游强县和资源大县，但自然环境却是山高坡陡，土地薄瘠，且人均耕地占有量不足1亩。全县61万人中，就有6.6万贫困人口，是新一轮国家扶贫工作重点县。在这种现实境况下，其山水风光吸引各方人士来此置地建墓，很容易成为既省力又收入颇丰的创收门道。譬如，该县巫峡镇石里村的村民曹勇，现已售出88座墓，按每座（土地费加建墓费）一般4万元计算，获利35.2万元。在过惯了贫穷日子的村民眼中，这实在是一个天文数字。若当地有关部门无法有效阻止，则村民们群起效仿，自在情理之中了。这也是巫山县今日卖地造墓“盛况空前”的症结所在。

　　当初村委会对之视若无睹，分析其原因，或是处于长期贫困状态下，作为乡里乡亲，不忍断了村民们的财路。自然也不排除他们自身亦参与其间，存着“大家一起发财”的想法。就这样蒙着掩着，待到曝光之时，已成“法不责众”之势，给政府部门治理整改带来相当的难度。同时，除了村委会外，当地有关部门的不作为亦是不争的事实，正如一位兜售卖墓的村民所说，“你放心吧，我们这里都是这样搞的，没有人来查过”。

　　尽管村民们通过卖地造墓，收入颇丰，看起来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但实在太过短视，甚至可以说是“自掘坟墓”。试想，全县每人平均不足1亩的耕地，卖一亩就少一亩。一旦卖完那一天，“命根子”没有了，再加上卖地的钱也花光了，请问，你拿什么来养活自己？又拿什么来留给后代子孙？

　　村委会及有关部门的渎职，首先是助长了村民们“不当得利”的欲望，造成承包土地的变相流失：表面上计入国家土地红线的亩数内，实际上造成“虚空”。如此风不止，势必步步危及国家的粮食安全；其次，长期的放纵不管，致使很多墓已连成群，给政府下一步的整治增添了难度：一方面，农村死者为大的观念根深蒂固，无疑将给平坟复耕的大规模执法增加很大的不确定性；另一方面，平坟复耕还涉及到墓地买卖双方的经济返还纠纷。尽管双方买卖于法无据，因而政府无责，但客观上会严重妨碍平坟复耕的顺利实施。

　　整治卖地造墓，除了采取行政及法律的手段，实施平坟复耕外，更重要的是，要引导村民们走出一条因地制宜的致富之路。其实，巫山县捧着的不只是“大小三峡”的“桂冠”，还有资源大县这只“金碗”：譬如说，煤、铁、大理石等15种含量俱丰的矿藏；猕猴桃、野生大豆、三叶、金桔、桑等种类众多的珍稀植物；分布广、种类多、品位高、前景好的鱼类资源；被誉为"树杂山如画，林暗涧疑空"的优质经济林木；以及草山宽广、牧草繁茂的无边牧场，都是“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的可靠保障。关键是有关部门要躬下身去，实实在在抓项目、抓落实，与村民们一道，闯出资源致富的新路子。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这里的“吃”，不是坐吃山空，更不是卖地造墓式的竭泽而渔，而是充分利用大自然恩赐我们的优势资源，实现可持续性的发展，这才是实实在在的致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