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叙利亚难民人数超过400万
9月6日,希腊,自土耳其出发的难民穿越爱琴海抵达莱斯博斯岛。从土耳其渡海抵达欧洲,成为叙利亚民众的主要逃亡路线。
难民从北非出发,横渡地中海前往意大利小岛,从而登陆欧洲。
匈牙利在接收难民时并不是十分积极,该国女记者故意绊倒叙难民被辞退。
难民闯进海底隧道,企图前往英国,为此,英国一度关闭海底隧道。
4088099,这是联合国难民署最新公布的逃离叙利亚的难民人数。
自从2011年3月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700多万民众流离失所,其中300多万难民逃到叙利亚的邻国土耳其、黎巴嫩、约旦和伊拉克,数十万难民逃往欧洲。
回不去的家乡,留不下的欧洲,无法跨越的地中海,一头是乡愁,另一头却是生死未卜的命运。叙利亚民众的美梦与热望被战争摧毁,他们中有的人在叙利亚通往欧洲的颠沛流离中永远离开,有人历尽艰难幸运地获得安顿。
难民,是他们无法选择的身份,能否获得重生,却取决于国际社会的同情与怜悯。
战火
中产生活瞬间被粉碎
叙利亚战争爆发前,穆罕默德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他有一幢大房子,一家电子商品商店,还有一栋房子用来出租。此外,他还拥有一个有7个孩子的幸福家庭。
战争开始后,穆罕默德放弃事业带着家人逃往黎巴嫩。对他来说,曾经的中产生活就像一场梦。由于走得仓促,他们什么都来不及带走。现在,穆罕默德一家和5个亲戚一起挤在黎巴嫩一个农场的帐篷里。
这个帐篷是用废弃的包装袋和硬纸板拼成的,地面是泥地,厕所就是一个大坑。这里没有水电、也没有暖气。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穆罕默德却没有足够的钱给孩子们买一双暖和一点的鞋,只能让孩子们继续穿着凉鞋。
自从叙利亚战争开始以来,平均每天会有200多人丧生。相比离开祖国的400多万难民来说,近600万难民依然被困在叙利亚境内,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
17岁的瓦拉曾经有个幸福的家庭。她回忆说,2011年4月一天晚上,她正在家里跟父母一起准备吃晚饭,突然,所有的灯都灭了,房子陷入黑暗中。过了一小会,天空重新亮起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附近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邻居们的尖叫声,“就像死神围绕在我们周围”。
2011年4月底,随着空袭越来越频繁,瓦拉家的房子被炸毁了,父母带着她搬到祖父母家中避难。在祖父母家,她们住了一年半,9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2012年年底,瓦拉祖父母家的房子被炸毁,两名亲人在爆炸中死亡。现在,瓦拉的父母准备带着她逃往约旦,至少在那里,他们一家人能不用担惊受怕地生活。
84岁的老妇萨罗拉是在叙利亚生活的巴勒斯坦难民,随着叙战事恶化,她和许多在叙利亚的巴勒斯坦难民一样被迫逃离战火。“我丈夫之前有工作,我们过得不错,但因为战火不得不离开。”萨罗拉说,“所有房子成为废墟,一切都被炸得一干二净。”
叙利亚共有2200多万人,近半人口受到战争影响。眼下,战争制造的难民人数仍在增加。联合国难民署的报告指出,自2011年3月叙利亚危机爆发以来,已经有300多万叙利亚人逃往邻国避难。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安东尼·古铁雷斯指出,如果这一趋势持续下去,今年年底叙利亚难民总数将增至427万。
逃往欧洲,成了叙利亚难民的首选。
渡海
为防遣返戳破偷渡船
从叙利亚前往欧洲,有陆路和水路两条路。
今年4月,联合国难民署在网站上挂出叙利亚难民前往欧洲的路线图。由于地中海横亘在亚非大陆中间,从叙利亚出发的难民,通过纵横交错的数十条路线,千方百计前往欧洲。
最常见的线路是先抵达土耳其,然后从土耳其出发,向蛇头支付不菲费用,从陆路经过埃迪内尔抵达希腊;或者从伊兹密尔出发,通过水路抵达希腊。据联合国难民署8月份统计,今年以来,已有30万难民试图穿越地中海,抵达欧洲。这其中,2500人未能成功抵达彼岸。
在这些路线中,从土耳其的博德鲁姆岛前往希腊的科斯岛距离最近,仅需20分钟的水路,就可以进入欧洲的怀抱。3岁的小艾兰和哥哥及母亲就在这条路线中丧生。
其中也不乏幸运者。就在艾兰遇难之前不久,8月16日凌晨,拉斯·马吉德抱着女儿喜极而泣的照片在社交网络上广泛流传,他就是成功抵达科斯岛的幸运者之一。马吉德带着妻子和4个孩子,向蛇头支付了6500美元,换取一张去欧洲的门票。他们一家和12名难民一起挤在艾兰一家所乘坐的那种小橡皮筏里。
橡皮筏从土耳其出发后没多久就开始漏气,水逐渐漫进船舱。一些蛇头会故意在橡皮筏上戳上几个洞,让橡皮筏随时面临沉没的风险。这样,当希腊海岸警卫队发现偷渡船时,他们会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把偷渡者救上岸,而不是强迫这些偷渡者原路返回。
25岁的雅娜和家人一同坐船成功抵达科斯岛。她回忆这段旅程时说:“我们乘坐一艘严重超载的船从博德鲁姆出发,这艘船只能搭载10到15人,但一共挤进来60多人。这段旅程简直就是噩梦。水不断地从船舱涌进来,所有人身上都湿了,我带着孩子和其他人挤在船舱中层,担心孩子会在船上窒息。”
尽管条件如此差,雅娜一家4口仍要向蛇头支付3000欧元。这是雅娜家的全部积蓄,她的母亲、弟弟和其他亲人只能留在叙利亚。雅娜则带着孩子,跟丈夫和哥哥一起住在科斯岛路边的临时帐篷里,等待安置。
有钱的难民可以享受“五星级”逃难之旅,入境欧洲,甚至连“脚趾头都不会弄湿”。26岁的塔里克在家人的帮助下,先从大马士革来到阿联酋,花费7000欧元顺利抵达瑞典。
西进
借道利比亚被关进马厩
为了躲避被遣返的风险,有些难民“舍近求远”,一路向西抵达埃及、利比亚等国,再从利比亚前往马耳他。
67岁的艾哈迈德就选择了这样的路线。2013年,他和8个家人一起从叙利亚逃了出来。“我们付了一笔钱给一个突尼斯蛇头,他安排我们飞到利比亚,那里去欧洲更容易。”根据协议,艾哈迈德一家到达利比亚后,蛇头会把他们送到马耳他。
出乎意料的是,艾哈迈德到了利比亚后才发现,所谓的蛇头其实是一伙由索马里、利比亚和突尼斯人组成的强盗团伙。“我们被锁在一个农场的马厩里,蛇头说,直到凑够足够的难民人数才可以一起上船。”接下来的日子就像噩梦一样,蛇头严禁难民离开马厩,而且每天都在提高上船的费用。无力负担船费的妇女只能忍受被蛇头强奸,男人每天都会遭受毒打。
2013年10月11日,艾哈迈德和家人每人支付了3000美元才上了偷渡船。他们登船准备出发时,一伙利比亚民兵突然出现,端着枪指着难民的头,威胁他们拿出全部家当。原来,蛇头欺骗利比亚民兵说,船上只有不到100人,但实际上船上挤了200多人。惊慌失措的难民们清空口袋,又凑了几千美元给民兵,偷渡船才被放行。
船总算往欧洲开了,但另一伙利比亚民兵开着一艘船跟在后面,想把他们赶回利比亚去。快抵达马耳他海岸时,利比亚民兵举枪朝手无寸铁的难民们射击,导致许多人重伤。子弹击穿了船板,几分钟内,船就开始沉没。船上200多名叙利亚难民中30多人遇难,其中就包括艾哈迈德的8个亲人。
现在,艾哈迈德独自住在马耳他的难民营里,他躲过了这场灾难,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北上
七次逃亡仍被困希腊
历经千辛万苦,大量难民抵达希腊、意大利、匈牙利等国,然而,他们的逃亡之路并未结束。
根据属地原则,难民应该在抵达欧洲之后的第一个国家进行难民登记,随后,等待被分派到不同国家的难民营。但由于希腊、匈牙利等国难以向难民提供足够的基础设施,许多难民拒绝在这些经济欠发达国家的难民营登记,而是选择步行前往德国和奥地利。
艾吉和雪琳夫妇已经在雅典宪法广场抗议多日。和艾吉夫妇一起抗议的还有其他被蛇头欺骗的难民,其中一个家庭被骗走了2.8万欧元。他们2014年年初离开了叙利亚,试图前往一个北欧国家。然而,他们尝试了7次,花光了所有积蓄,也未能离开希腊。“宪法广场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还不能成功,我们将无路可走,只能回去死在叙利亚,”艾吉表示。
艾吉是库尔德人,2004年因为支持库尔德独立运动被捕。2006年7月,艾吉在大赦中获释,起初他决定举家迁往土耳其过安静的生活。叙利亚内战开始后,艾吉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又回到叙利亚,希望能帮助同胞。
2013年年初,叙利亚内战进入白热化阶段,艾吉在一场自杀式袭击中受重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他身体左侧布满了弹片,如果不赶紧接受治疗,可能会失去视力,甚至瘫痪。康复后,艾吉很快发现自己成为武装分子的攻击目标,因为他在车里三次发现了炸弹。艾吉不再犹豫,带着妻子雪琳离开了叙利亚来到土耳其。
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偷渡后,艾吉和雪琳平安抵达希腊的罗德岛。由于希腊不能向难民提供基本的基础设施和生活物资,他们决定前往其他欧洲国家。艾吉和雪琳3次试图从机场飞往其他国家,但都失败了。然后他们试图坐船前往意大利也没有成功。第六次,他们顺利到达意大利,但向边检表达寻求避难的愿望后,不幸被送回希腊。
第七次,艾吉夫妇找到一个蛇头,向蛇头支付5000美元把自己带到马其顿。就在即将抵达希腊边境时,蛇头突然失踪了。被骗的艾吉夫妇只能继续返回希腊,他计算了一下,为了抵达欧洲,自己和妻子已经花费了2.6万欧元,这笔钱原本可以让他们在叙利亚过着相对宽裕的生活,然而,花光了全部积蓄,却没换来一个落脚之处。
希望
等待“默克尔妈妈”援助
就像所有的朝圣者心中都有一座麦加一样,德国就是叙利亚难民心目中的“麦加”。
拉斯·马吉德和家人抵达科斯岛后,凭借那种在社交网络走红的照片,成功申请到了德国的难民身份。马吉德的妻子尼达告诉媒体,共有13个国家愿意接纳他们为难民,但他们最终选择了德国。
此前,德国政府宣布,今年将接收80万难民。“听说这里能为我们提供帮助,孩子们可以去学校,”尼达在一个由兵营改建成的难民营里接受采访时表示,“德国总理默克尔是一个好人,她就像难民的母亲。”
为何这么多难民都愿意前往德国?慕尼黑华人小松对新京报记者表示,难民之所以想去德国,是因为在欧洲各国里面,德国难民营的条件和对难民的帮助名列前茅。根据德国宪法,所有在德国生活的人,无论是何国籍,均应保证“有人类尊严的最低生存标准”,这包括免费住宿、现金补贴和就业机会等。
小松举例说,难民只要抵达德国,就可以申请庇护,获得临时居留权。5个月后,德国当局将作出是否给予难民身份的决定。在德国的难民营,一旦申请庇护,就可以得到免费的食宿,能看电视、洗澡,拥有公共的厨房,还有医疗保障,同时每月还可以得到336欧元的生活补助。在申请庇护期间,政府会对难民进行职业培训,直到难民能成功申请到一份工作。但在这期间,难民们禁止打工。此外,难民的子女也可以免费接受政府教育。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许多难民执意前往德国。近日,数千名难民抵达慕尼黑。当他们抵达时,当地民众拿着气球、食物、水和玩具在等待着难民的到来。“这些人对我们太好了,他们能给我们尊严。”32岁的难民穆罕默德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