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半亩菜地

　　□邓涛

　　当城市的灯光被漆黑的乡村包围，孤寂地闪烁时，有个古怪的梦在我的脑子里抑制不住地绿油油地生长。这梦的长度乘以宽只有半亩，或者还可以小点。

　　与我情感有深刻渊源的偏僻处，一片布满植物的光景。我在半亩菜地里就业，拎着锄头翻地，撒下弱小却又坚韧的菜子，浇着水和贮存在大桶里的尿粪。风不停地逗着菜叶，像逗着一群飞不起来的翅膀。深埋已久的情节掀开了时光的厚被，那些几乎在记忆中灭绝的昆虫在辉煌的太阳下重新飞回来；再见识一下七星瓢虫、蝴蝶、蜜蜂，见识来访的各种鸟类，见识差点忘却的唐人诗意。长相质朴的丝瓜、南瓜、卷心菜、韭菜……憨厚地集结在半亩菜地。我如同反复修整一篇文章，汗水让自给自足的春天变得格外新鲜，让半亩的幸福丰富且单纯无暇。在篱笆边种点皇菊，将劳累沏成无拘无束的情调，温良的狗儿用信赖的目光舔我，大可放心地蹦跳。每个山民都是歌手，嘹亮的歌声让余晖舍不得走。向上了岁数的长者讨教就要失传的风俗和古朴的民间仪式，攀谈关于伦理的事宜。谁与我相见，都会心一笑，我想起古琴或琵琶，想起竹林七贤、陶渊明，还有云游而来小憩的道长。

　　我们的心脏再也经不起股市般的跌宕，菜地让岁月静好，守着半亩就把灵魂修炼得稳稳当当。温润的泥土散发出潜伏着的荣誉，菜园、书籍是最殷实的资产，维系半亩菜地的秩序，不让它似村庄那样萎缩。半亩菜地是日常中并不大的低微角落，却接纳春夏秋冬以及我们复古的情怀，呼应着长天，呼应着岁月的蹉跎，如此壮阔的半亩地是我内心没有沦陷的秘密之地。只为泥土弯腰，向着蔬菜作揖，就这样在半亩菜地里消费着清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