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泸溪,阅读一条河的际遇
□钟秀华
泸溪,无疑是龙虎山深处最摄人心魄的那个绝色女子。芸芸众生,谁能与她修一世终身相守的际遇?
悬崖之上,表演“升棺”的是一对父子。身穿金黄色的中式褂子,足蹬云靴,双手抱拳,极似金庸笔下的武林中人。峭壁悬崖,望之目眩。一阵鞭炮响过之后,父子俩腰系长绳,开始身手敏捷地往山顶爬去,身轻如燕。到得山顶,又顺绳索滑下山腰,一手执绳,一边表演空中绝技。或金鸡独立,或鹞子翻身,一招一式,全不含糊。接着又顺势悠悠一荡,钻进了山腰的一个石洞中。于是,棺木升起,父子合力,将棺木送进石洞里。一场精彩的“升棺”表演便落下了帷幕。
泸溪河畔的石壁上,至今仍悬着多具棺木。至于2600年前的古越人是如何将先祖悬葬于此,依然是一个千年未解之谜。父子俩的表演,只是对这个谜底的无数种猜测之中的一种。因为有了这个谜,于是他们成了泸溪河上的两只飞燕,成了一道历久弥新的景观。伴着这座悬崖,伴着这条溪水,一遍一遍地飞越远古的谜面,履近那个未知的谜底。这样的父子师传身授,是从哪一代开始了延续,是否还将一代一代地往下延伸?导游不知道,我不知道,或者只有泸溪,能用她深邃的眼睛洞穿了悬崖上的前生后世。
泸溪中央,穿梭着一条灵巧的独木舟。一对夫妻,正划了轻舟追随着众多游船。男的,灵活掌握着小舟的前进后退,转弯掉头。女的,一边叫卖:“土鸡蛋,炒板栗,板栗粽子,要不要?”一边熟练地翻炒着板栗。见到游客招手,男的迅速地划桨靠近,女的则将小吃装袋、接钱,配合得天衣无缝。做完一宗生意,他们又划着桨往远处飘去。日复一日,他们是泸溪河上的一对鸳鸯,双宿双栖,同进同退。风里来雨里去,虽则辛苦,却能羡煞多少劳燕分飞的现代人。我在想,或许上辈子,他们本就是这泸溪河里的一对鸳鸯,今生里相约着回来继续了水上的浮游。
竹筏两头,撑篙的是一对老年的兄弟。长长的竹竿握在他们粗糙的手中,往河底探去,触到坚硬的石子,“嗒”一声脆响;再使劲一撑,竹筏便稳稳地前进了一大截。两岸芦苇点点,一排麻雀立在同一根细细的芦苇上,悠闲地荡起了秋千。奇的是,芦苇却不断,兀自悠悠地晃。碧水荡舟,心情怡然,唯缺音乐。不禁对摆渡人说:“船家,打支山歌来好么?”兄弟俩咧嘴一笑,黝黑的脸膛上竟泛出了桃红。习惯了在景点里遇人不淑,注视着那两个佝偻的背影,竟有些泪湿。
泸溪岸边,我随意走进一家菜馆,点了龙虎山的特色菜——泸溪鱼。女主人热情地将鱼展示给我看,一条条五寸来长的鱼儿排列整齐,黝黑的背,雪白的肚。选了十几条,便扎上围裙,开始烧菜了。在这儿,她既是老板,又是厨师,兼职跑堂的是她那十一二岁的儿子。正当周末,这个小男孩与几个小伙伴饶有兴味地抽着陀螺。而当他的母亲一声呼唤,立马便放下了玩具,直奔厨房而去。那道泸溪鱼,味道鲜美,数我吃过的鱼中最好吃的了。许是泸溪水的灵性,成就了鱼的不俗,也成就了泸溪两岸无数的巧妇吧。君不见泸溪河上,游人如织,水却不染杂质,至清至纯。却道泸溪河涵养了泸溪人,泸溪人又何尝不是涵养了泸溪河呢?守着一条河,珍惜着与河的际遇。泸溪人家,是真正有福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