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一画告诉你 公主病的前世今生
原标题:《宫女》一画告诉你 公主病的前世今生
《宫女》 作者:迭戈·贝拉斯克斯 创作于1656年 藏于普拉多美术馆
《宫女》的主角是公主,她叫玛格丽特·特蕾莎,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的女儿,入画那一年五岁。她圆嘟嘟的小脸萌态可掬,披肩金发迥异于伊比利亚人,精心裁制的绣花胸衣搭着洛可可大裙撑,为世间奢华勾勒了轮廓。
小萝莉应该是画面上所有人中最年幼者,但有着与年龄成反比的气场,所以那些比她年长的人成了她的背景:站在她左手侧的是伯爵之女贝拉斯科,跪在她右手侧的是年轻贵族索托马约尔,画面右边两位是侏儒弄臣巴伯拉和佩图萨托,佩图萨托背后正在交谈的是侍女领班和侍卫队长,立于远处门口的是宫廷总管。
画面最左边,手里端着调色盘的是这幅画的作者迭戈·贝拉斯克斯。
画面正中的墙上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两位是腓力四世和王后玛丽安娜。
这是一幅有趣的画。因为镜子的介入,画面空间出现了奇异的叠加。因为空间的叠加,画作者与画中人之间呈现出一种反逻辑的指认关系。画家亦是画中人,从画家的朝向和画架摆放的位置判断,他原本想要画的人(腓力四世和王后玛丽安娜),他们的真身并不在现在的画面中。在现在的画面中,国王夫妇被画家处理成了镜中人。而画家则借用了国王夫妇的视角,端详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玛格丽特——此间有万般慈爱,甜的笑,真的心。温馨一刻,大约是1656年秋后的某个早晨,地点是腓力四世的宫廷画室。
腓力四世号称“地球之王”,可他没有把地球管起来的雄才。此人一生只打过一次胜仗,攻克南尼德兰城市布雷达。不过西谚云,只有一次,等于没有。论武功,腓力四世实在乏善可陈;论文治,倒颇有些建树。他是欧版的宋徽宗,爱好文艺。贝拉斯克斯就是腓力四世慧眼识珠挖掘的文艺人才。作为回报,贝拉斯克斯成了国王的御用画师。在贝拉斯克斯笔下,腓力四世是个暖男,连记功作品《布雷达的投降》都是一团和气。
那个早晨,贝拉斯克斯正为暖男夫妇画肖像。未曾想,暖男的女儿玛格丽特突然跌跌冲冲闯进了画室,后面跟着一众侍从。原来,小公主刚置办了一身新行头,想在爹娘面前炫一炫。暖男自是赞不绝口,“哦,我的快乐,我的掌上明珠”,宫女弄臣们跟风啧啧称道。画家也被眼前景象触动,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于是,一个大马屁便顶着自作主张的名头出笼,贝拉斯克斯提笔画下了《宫女》。
《宫女》是对“众星捧月”的视觉诠释,而被捧上天的月亮,也就是玛格丽特,却并不知晓月有盈亏的凡俗道理。她才五岁嘛,未知的成年世界像月亮一样遥远。然而浏览她的履历,审视她的来由、她的婚姻,后世之人难免要慨叹一声“前世今生”。
怎么说呢?玛格丽特一生之幸与不幸,都是胎里带来的——她是西班牙和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近亲通婚的产物。其父是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其母是奥地利公主玛丽安娜,但论族内血缘关系,腓力四世又是玛丽安娜的亲叔叔,所以撇开生养关系,玛格丽特得叫玛丽安娜“堂姐”。
与玛格丽特一同叫“堂姐”的,还有她的五位兄弟。五位兄弟里,有四位夭折,唯一有幸活下来的那位就是后来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二世。有幸中的不幸是,卡洛斯二世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末代国王。他有个绰号,叫“中邪者”,身患的遗传疾病包括肾病、智障、癫痫和下颚前凸(俗称哈布斯堡大下巴)。
玛格丽特要比卡洛斯二世幸运,肾病、智障、癫痫等都没摊上她。有幸中的不幸是,以美为天职的公主还是遗传了下颚前凸。随着她慢慢长大,圆嘟嘟的小脸一去不复返。看过贝拉斯克斯为少女版玛格丽特所画的肖像,你能从画面上找到那个鞋拔子似的下巴,这是哈布斯堡家族的馈赠,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怨咒。
作为怨咒的一种,玛格丽特成年之后必须嫁给奥地利王室的成员,她的丈夫是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国王利奥波德一世。在中国,这叫“回门亲”。表面看无甚稀奇,细一推敲,问题大了——利奥波德是玛格丽特母亲(也是堂姐)玛丽安娜的弟弟,所以玛格丽特得叫自己的丈夫“舅舅”。
玛格丽特的婚嫁史,就是一则关于乱伦的没品段子,让人咋舌。更让人惊叹的是,这对夫妻居然颇为恩爱,因为利奥波德“像父亲一样”宠爱着玛格丽特。管不得那许多了,反正这对夫妻幸福地生活着。自15岁嫁给利奥波德起,玛格丽特每年生育一个孩子,连续六年。有幸中的不幸是,六个孩子里只有一个女儿活了下来。生完第六个孩子后不久,玛格丽特因体虚谢世,芳龄21岁。利奥波德伤心欲绝。
凡此种种,“《宫女》时代”的玛格丽特一无所知。即便贵为公主,也测不准自己的将来。另一茬她料不到的事是,贝拉斯克斯因为《宫女》得到了腓力四世的犒赏,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圣地亚哥骑士称号。且看《宫女》画面中贝拉斯克斯的形象,在他胸前有一个硕大的红色剑形十字勋章,这是圣地亚哥骑士团的标志。当然,这是多年后画家自己补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