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村头樟树王

04.03.2016  14:22

  □唐银生

  赣西宜丰县南端有个自然村叫九章,那是我的故乡。我生于斯,长于斯,在那儿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和少年。村子不大,仅百十号人口,而且偏僻,离乡镇有十五里山路。也许正是因了这偏僻,村子被青山绿水重重包围着。那山是不高不矮的丘陵,村子依山逶迤而建,村前是一条小溪,小溪前面是一片宽阔的农田,农田再往前又是林木葱茏的山丘。古人“环滁皆山也”的描述,用在我们村同样贴切。

  山多林就密,林密出树王。听老人说,解放初年,村的前山、后山皆为参天古木。前山以松树为主,漫山遍野皆松林,一年四季,松涛澎湃,煞是壮观。后山是樟树与竹林的世界,间或夹杂几棵枫树、木荷或苦槠树。竹林密密匝匝,樟树却是大小不一点缀其间。众多樟树中,称得上“古樟”的有九棵,这就是村子取名“九樟”的来由。后人为了书写简便,将樟字去掉木字旁,写成“九章”。

  九棵老樟树中有一棵最大最高最雄壮,那就是村头的樟树王了。樟树王像一把巨伞插在村头,五六个大人才能合抱。树冠直插云霄,浓浓密密,亭亭如盖,树阴足有一个篮球场大。“香樟四季碧如春,绿叶绿果绿宜人。”传说它树龄有两百年,是历代村民心头的神树——村落的忠实守望者。树底下是过往行人的歇息地,下地村民的避暑处,更是全村孩童的乐园。村里开大会,树下成会场;谁家办喜事,树下成宴厅;要是好不容易盼来公社的电影队或外地的马戏班子,树下准能热闹好几天。那时村里开了小学复式班,教室离樟树王不远,师生跑步、跳绳、做操都在树下进行。未上小学时,我常在樟树下偷听老师上课。有一回,老师坐到樟树下,叫学生一个个背诵头天学过的小诗《我们的手》。背出了的,用红笔打个勾,背不出的重来。见有不少学生背着背着卡了壳,我竟自告奋勇地说:“老师,我能背。”于是随口就背,老师惊讶不已。问我怎么学的。我说偷学的。老师说,你真棒,好学的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老师的表扬深深激励了我。我发奋读书,成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全村第一个大学生。告别小村时,我凝望枝繁叶茂的樟树王,恋恋不舍……

  在外求学和工作,加上父母姐弟相继迁入县城,我竟很少回故乡了。那年,我偶然听说村头的樟树王倒了,很是诧异,邀上几个在外工作的儿时伙伴回村查看。见高大的树干倾伏在地,树叶也已枯黄,心疼不已。老队长说,是因为春天小溪涨水,急流冲刷树蔸,掏空了树王根基,接着一场台风,就将它刮倒了。目睹眼前的惨状,想起古人对香樟“泊名愿落梅兰后,心静好陪日月长”的美誉,不禁惘然若失,忧心忡忡。岂料五年后,当我再次回乡时,却见樟树王倒下的地方,一棵比碗口还粗的樟树耸立着。瞧它遒劲的根须和郁郁葱葱的长势,不像是移栽的。村民说,它是樟树王掉下的种子自然生长的。过去隐在灌木丛中,与杂柴争养分,长得高高瘦瘦。樟树王倾倒后,村民发现了这棵小樟,于是把周边的植物全砍了,给它培土施肥,还做了护栏。你看,才几年功夫,它就疯长到四五层楼高了,这是不是死去的樟树王在显灵?看来,樟树王注定是后继有人啊……村民的评论让我心中释怀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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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熊灵 通讯员 曾志明 谢建春 政协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