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艺术圈观察:有人吃到鱼 有人成了鱼
2013这一年,艺术圈并不太平。1993年威尼斯双年展丢失作品事件,将最著名的画廊老板张颂仁推至风口浪尖;这是被称为“中国占领威尼斯”的一 年,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各色平行展多得让人心烦;上博发声,让刘益谦5000万大洋买的苏轼《功甫帖》变得真假难辨;万达纽约1.72亿元拍得毕加索 《两个小孩》,土豪企业已成为中国收藏中坚力量;沈其斌与“7·25大火”,依然是人们心中疑点重重的诡异事件;法国皮诺家族向中国捐赠了圆明园中的鼠首 与兔首,人们才渐渐意识到,“爱国神经”原来也可以被商业炒作利用;曾梵志《最后的晚餐》在香港拍出1.8亿,当代艺术推手们集体欢呼雀跃。而宋庄艺术村 被拆除,人们才发现原来艺术也要维权,原来艺术也有底层。
有人在这里吃到了鱼,有人在这里吃到了肉,有人在这里成了鱼和肉。
艺术家邱志杰:没听见靠谱批评
邱志杰作品一分钱都卖不掉的时候,和张晓刚天天喝酒。
“他从来不会因为我没钱而不跟我玩。他知道我的作品,也了解我。那时候我们吃饭喝酒,都是他买单,因为他最有钱。”邱志杰后来拿这件事来说以价格论英 雄的艺术圈,“在我们这样的小圈子里,钱是没意义的,让哥们尊重才是重要的。而在外行看来,就只能用钱来评判高低了。”
如今,邱志杰已经够得上这个圈子里的一线,并且产量惊人。有人说他在艺术圈话语分量惊人,他和他中国美院的同事高士名、张颂仁组成的三人组,是南方最 重要的当代艺术策展团队之一;有人说他脾气不大好,碰到“没有真本事和不学无术的人”,有使用“语言暴力”的倾向,据说曾经在某个艺术展上把一个老外直接 给骂出场。
说起女儿邱家瓦,他永远一脸温柔。“女儿改变了我很多,我女儿是旺爸爸的,她一生下来我就知道,我的事业从此不得了了。”邱志杰对这件事一直深信不疑。
记者:2013年,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邱志杰:2013年,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都是浮云。怎么可以把生活……没有。
记者:2013年,你见过的艺术圈里最会赚钱的人是谁?
邱志杰:我。
记者:2013年,你看过最好的一场展览是什么?
邱志杰我的个展,现在正在展出的《进化与神创》。
记者:2013年,你有买谁的艺术品吗?
邱志杰:我买过邱家瓦的作品,我女儿的作品。我真的花钱买了,她出价10块,我还价9块,她找回我1块。
记者:对于中国艺术的批评一直以来非常多,你觉得2013年最靠谱的一句批评是什么?
邱志杰:所有的批评都不靠谱,只有赞美是靠谱的。对中国艺术批评太多,赞美太少,我们应该学会赞美。所以所有的批评在我看来都不靠谱,你有了孩子你就 会知道,只有赞美、夸奖会让他进步,批评不会让他进步。我们要把我们的体制当作孩子,要把我们的政府当做孩子,要把我们的敌人当作孩子,充满爱地对待他 们。那就应该赞美,赞美他们好的一面就可以了。所以我听不见任何靠谱的批评,我只听到了靠谱的赞美。
记者:曾梵志的《最后的晚餐》值不值1.8亿?
邱志杰:值啊,当然值,太值了。用来杀人的导弹还好几个亿,一辆战斗机还好几十个亿呢,干嘛一张画不能值1.8亿?
记者:你喜欢大黄鸭吗?
邱志杰:太不喜欢了!顺便说一句,我还很不喜欢草间弥生,因为她做得太像黄金叶香烟的包装了。
记者:作为艺术家,你怎么看资本介入艺术?
邱志杰:这件事自古就在发生,没有什么奇怪的。古往今来,米开朗基罗他们,如果没有资本啥也干不成。所以这不是一个新的事情,没有什么可评价的。资本从来无所不在,只不过有些人装逼,假装自己跟它没有关系。
记者:给你1000万人民币,你会买谁的艺术品?
邱志杰:1000万不够吧?那我就全买邱家瓦的作品!
记者:2014年,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邱志杰:没啥非做不可的事。活着,这就是我的答案。?
推手沈其斌:1.8亿对当代艺术重新起盘有积极作用
作为国内顶尖的艺术操盘手,沈其斌如今是国内数个艺术投资公司实际的运作人。他在中国艺术市场走过的路,与中国经济三十年的发展路径高度吻合。从出任 具有官方背景的上海多伦美术馆馆长,到协助民营资本创办喜马拉雅美术馆,直至最后将艺术推广至大众消费领域,沈其斌的最终目的,是将艺术产业化。
2013年,“7·25大火”让沈其斌成为了社会新闻关注的对象,也成为艺术圈内人诟病的焦点。很多人怀疑这是有预谋的炒作,大火之后,他运作的多个艺术家作品创造了最高拍卖纪录。而他自己却说,“大火烧掉的是中国当代艺术的一个旧时代”。
一些艺术家需要突破尴尬,攀爬到顶级艺术家之列;一些资本到了关键推出期,需要顺利出货。沈其斌说,“乌里·希克的时代结束了,现在是中国人争夺世界话语权的时代”。
记者:2013年,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沈其斌:假如从全球来看,各种各样的特大事件众多,已经很难说就某一件事情特别印象深刻。比如说像自贸区,我关心它今后和我的产业有没有联系。比如说 像整个中国的雾霾,是跟我们息息相关的;比如说,像薄熙来事件,让你重新去思考政治意识形态,人到一定的阶段你该如何去把握。所有这些问题,都会促使你对 人生重新思考。但从个人而言,影响最深刻、最不可泯灭的肯定是“7·25艺术大火”。
记者:2013年,你见过的艺术圈里最会赚钱的人是谁?
沈其斌:这个要看,假如从国际范围来讲,那肯定是达明·赫斯特。假如从国内范围来看,我觉得像徐震、原弓、张洹,这些都是实力派的艺术家,都很会赚钱。艺术家已经不再是原有我们所认知的金字塔的手工劳动,它已经是产业化的模式。
记者:2013年,你看过最好的一场展览是什么?
沈其斌:我看过的展览比较多,能够真正对我触动的不是一个展览,而是一个博物馆。今年夏天,我在荷兰。这个博物馆在荷兰的森林里面,从阿姆斯特丹开车 要一个多小时,漫山遍野几乎看不到人,当我到了美术馆门口以后,我非常震撼,里边人山人海,老外在里边喝咖啡,看书,享受着午夜阳光,这是一种生活方式。 里边的作品我一看,也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小馆收藏了五六十件全部是梵高的原作。
记者:2013年,你有买谁的艺术品吗?
沈其斌:我买了许多,谷文达的、吴山专的、叶永青的、徐震的、邱志杰的、金坤的等,而且都是在拍卖行买的。别看曾梵志的作品拍到一个多亿,大部分当代 艺术的价格其实极其低,所以我认为是一个非常好的购买时间;而且在拍卖行,价格这么低都还要流标,我觉得当代艺术实在是惨不仍睹,所以就出手了。
记者:对于中国艺术的批评一直以来非常多,你觉得2013年最靠谱的一句批评是什么?
沈其斌:中国当代艺术的批评一直是畸形的。首先在我的视野当中,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哪句话。要说早年还有的话,那就是李小山的“中国画穷途末 路”,这个印象一直很深刻。现在甚至还不如上世纪80年代,当年吴冠中所提出的“笔墨等于零,风筝不断线,形式大于内容”,这三句话印象来得深刻。中国现 在的批评基本上都变成了御用文,批评家被艺术家、被展览、被利益所捆绑,而很少见到独立的批评声音。假如说2013年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批评不叫批 评,批评就是骂人。
记者:曾梵志的《最后的晚餐》值不值1.8亿?
沈其斌:我认为是相对的。值不值是对不同的人而言,对一个饭都吃不饱的人,不要说1.8亿,18万都不值;对于一个钱多到没法用的人,哪怕3.8亿也 值。这是相对而言。首先,曾梵志这个画卖出1.8亿,放在整个世界范围内来看它的价值谱系,我认为是恰如其分的。有没有炒作,我不敢说,我也觉得这对我而 言不是最重要的。曾梵志的作品有它的特殊意义和价值,它依托于整个中国社会的转型和崛起。但假如你是纯粹做投资,毫无疑问它相对已经处在高位。我肯定不否 认它的特殊意义和价值,尤其我觉得对整个中国当代艺术的重新起盘有积极意义,我更看重的是这个。
记者:你喜欢大黄鸭吗?
沈其斌:香港的大黄鸭这个事件,我觉得是一个艺术介入生活,艺术介入环境的一个公共艺术的实践。称不上喜欢或不喜欢,是支持和理解。
记者:作为一个当事人,你怎么看资本介入艺术?
沈其斌:这个就好比曾经讨论,钱是罪恶之源还是善的源头。其实这个问题是没有结果。钱是中性的,从宏观上看资本是有效地去推动和建构艺术文化的发展, 这个资本就是好的资本。它若破坏艺术本身,在扭曲艺术的价值,这个资本就是恶的。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许许多多的资本,包括像郭庆祥炒作吴冠中这样的资本, 我认为是恶的。所以资本和艺术,要看谁来使用,谁来管理,它没有绝对的好和恶。但是从发展的趋势来讲,艺术的发展离不开资本,这是毫无疑问的。
记者:给你1000万人民币,你会买谁的艺术品?
沈其斌:只买一个人的作品,我觉得这是赌博,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就不存在。假如给我1000万,我会买十几个艺术家的作品,买一个片段,而这个片段将构 成一个反映中国当代艺术现状的历史片段。对我而言,每一个艺术家只是产业链的一个点、一个产品、一个个人,而我更关注的是一个群体,是整个面。
记者:2014年,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沈其斌:2014年,我要做的事情非常多,也不是某一件事情想做。对我而言,从宏观上,2014年我要去构建中国当代艺术的生态链,去构建这个生态价值链的系统、制度。所以围绕这个制度、系统,要做的事情非常多,而不是某一件事。
艺术教师刘麟:山区艺术支教太苦了
云南会泽县大海乡距离昆明200公里,刘麟带队的支教队伍里,有他在美术馆艺术教育部的同事,还有一些上海来的帮扶家庭。他们从昆明租了一辆大巴,但 最后的山路太窄,车开不上去,所以最后一段山路是集体步行,走了30多分钟。刘麟对这段山路印象深刻,也切身体会到一些孩子走2个小时山路上学的感受。
放在学校操场上的颜料、画纸,因为当天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遭受损失。不过,大山里从未见过颜料和画布的孩子们依然觉得新奇。刘麟上课只简单介绍 美术材料的用法,其他什么也没有教,他只跟孩子们说,画自己生活中熟悉的大山。但他们最终的作品让刘麟惊呆了,甚至有2个孩子做了立体的房子。越是纯朴、 越是未受专业训练规训的孩子,表现的艺术想象力更丰富,比城里那些见多识广的孩子们更“厉害”。
不过学校校长最终没让刘麟他们把大批的美术材料留在学校,原因是“没有师资可以教美术”,即便有,用完了这一批材料,接下来怎么办?
记者:2013年,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刘麟:我个人的话,肯定是艺术支教,太苦了。
记者:2013年,你见过的艺术圈里最会赚钱的人是谁?
刘麟:我们都是走公益路线的,其实跟艺术家之类的人接触挺少,基本上大家都是贴钱在干活。而且我所在的单位是美术馆,属于民营非营利机构,跟赚钱打不上边。
记者:2013年,你看过最好的一场展览是什么?
刘麟:荒木经惟摄影展。这是很少见的有关荒木个人的摄影展,而且很少见是伤感的路线。我觉得蛮感人,他就是告诉大家,爱情是什么。荒木爱阳子爱到这种程度,但结局却这样不圆满。
记者:2013年,你有买谁的艺术品吗?
刘麟:小朋友的可以算吗?作品的钱没有超过200块,因为我们做了一个活动,请一些小朋友画“我的美术馆”,有一个3岁的小孩儿画得超级好。后来我们 还找了一位布艺雕塑家根据这位小朋友的画做了立体的雕塑。我就买了这个小朋友的画,小朋友的作品是很单纯、很原始的。艺术家的作品是买不起的。
记者:对于中国艺术的批评一直以来非常多,你觉得2013年最靠谱的一句批评是什么?
刘麟:我很少关注这一块。我觉得很多批评文章都是在绕圈子,我可能更在意自己的理解。
记者:曾梵志的《最后的晚餐》值不值1.8亿?
刘麟:我特意关注过这件作品的一些学术分析,包括这件作品美学上的价值,以及它对中国美术史的影响。我觉得这件作品的确是有它的艺术价值,从我的角度看,既然它能拍到这个价格,那就值。我觉得拍卖是一桩买卖,有人认同就行。
记者:你喜欢大黄鸭吗?
刘麟:我觉得大黄鸭的意义很好,可以说还蛮喜欢,虽然可能有些投机取巧,但它给大家带来的生活态度还是很好的,大黄鸭用明亮的色彩,为原本暗淡的生活带来了一点新鲜感和乐趣。而且我觉得普通人很容易用这种方式接受艺术。不过,心里自然也会想想:这也太容易了吧。
记者:作为一个艺术教育工作者,你对国内艺术教育的现状有什么评价?
刘麟:体制内的学校教育受到很多条条框框规范的限制,比如教材的使用,还有一些学校考虑小朋友安全的规定,让这一块的教育并不能做到真正启发、挖掘小 朋友的艺术天赋,这甚至可以延伸到大专院校。校外艺术机构针对少儿艺术教育分两种,一种是真正在做少儿艺术研究的工作室,一种是以赚钱为目的的,大多数都 是后一种。第三种是我们通常知道的艺考培训,这个比第二种更功利,可以说完全是鄙视的。其实这些功利性的培训机构,本身生存压力非常大,而且师资力量参差 不齐,家长又没有鉴别能力,我估计市面上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情况都不太好。
记者:给你1000万人民币,你会买谁的艺术品?
刘麟:为了呼应我前面的回答,我应该会买荒木经惟的吧。草间弥生的东西我也很喜欢,我觉得买草间的也不错。
记者:2014年,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刘麟:休假。去做我一直没有时间做的事,我有很多少儿艺术教育的案例,我希望能做一个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