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清:我仿林彪字体批文件
摘要:文革中,林彪是“甩袖掌柜”,毛泽东曾批评他“想当明世宗”。
原载《炎黄春秋》2014年第2期
林彪说“都是例行公事”
1964年10月,我从首都警卫师调到林彪办公室,给林彪当了两年内勤。1967年新年一过被调到秘书办公室,协助机要秘书于运深做文件收发管理工作,不久被军委办公厅任命为林彪办公室保密员。关于这次工作调动,叶群同我谈话说:“首长这里的文件都是最高机密的。现在这个形势,从外边再调一个人来我和首长也不放心,所以决定叫你去管文件。你是党员,支部也认为合适。”叶群反复强调要“守口如瓶”。
我虽然离开了内勤岗位,但林彪、叶群仍然像往常一样找我去记录他们口授的东西,我也还像往常一样为林彪抄写读书卡片。
进入1967年,全国范围的内乱达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每天,国内的、国外的、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外交的等等,方方面面的文件、电报、信件如雪片一样飞来,还有大量群众来信和五彩缤纷的红卫兵小报。我不光要收发登记,而且对中央内部传阅文件和一些重要文件还要做内容摘要,记住它们的办理结果,以备林彪、叶群随时查询。尤其对毛泽东、周恩来批来的文件,必须及时办理,准确传递,不能出差错。
我的指导老师于运深,1950年参军,曾在中国人民大学档案系进修,调林办前是沈阳军区司令部办公室助理员,是搞保密档案工作的行家。在他指导下,我很快熟悉了业务。他担负起给林彪讲文件的任务后,我便能独立承担起工作任务。那几年,靠着年轻体壮,每天七点多上班,凌晨两三点钟下班,常常睡梦中被卫兵叫醒签收从中南海和国防部发来的文件,几乎24小时在工作,也不觉得累。
1967年3月的一天,我发现一份中央传阅件上,林彪的批语不是林彪亲笔所写,像是先用复写纸描出林彪字体的样子,然后照痕迹“写”出来的。因为心存疑惑,我便悄悄去问张云生:“张秘书,我看首长这个批语怎么像是描写的呢?”张云生微微一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别问了,发吧。”
之后,一连十几次出现这种情况。有一天,我终于发现张云生正趴在办公桌上批字呢。他果然是用红色复写纸先描后写。他对我诡秘一笑,说:“没办法。”
姜还是老的辣。不久,张云生把这个差事推给了我。
那天,叶群来到秘书办公室,张云生拿着他批的字向叶群诉苦,说仿林彪字体怎么也仿不像,其他秘书也在旁边帮腔,说张云生仿的确实不像。叶群反问:“那么这件事你们谁来做呀?”张云生说:“这件事谁做也不好,首长的字谁也学不了。”叶群听了,似乎意识到什么,说话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张云生,你那点小聪明我知道。你不要以为这是我的主意。告诉你吧,这是首长的主意,不信,你跟我去问问首长!”张云生一听立刻笑着说:“主任,我丝毫没有那个意思。我仿的确实不像,怕人家看出来对首长影响不好。”叶群说:“那怎么办呢,谁行啊?”这一问,谁也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只听郭连凯说:“让根清试试吧,他的字写得好。”我在里屋听郭连凯这么说,心中一震,很是生他的气。我想,这是根本不应由秘书来做的事,我怎么就行呢。这时只听叶群说:“那就叫小李来吧。”
叶群见我从里间走出来,不由分说,便让张云生、于运深和我跟着她去见林彪。
刚走到客厅门外,还没有看见林彪的影子,叶群便高声叫道:“一〇一呀,我让他们替你批几个字,是不是你同意的呀?”
我们三人在客厅门外站着,只听林彪应声说:“是啊,我同意的,怎么啦?”
“没什么,你休息吧。”叶群说着便又带着我们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说:“你们都听到了吧,不是我的主意吧。首长同意的,出了事由他顶着,你们怕什么!”
回到秘书办公室,叶群又详细交待了批字的事。她是这么交办的:秘书讲完文件后,把林彪口授的批语记下来,转告我,由我替林彪写在文件上。最后叶群叮嘱:“这件事我也担不起责任,你们做好登记吧,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由首长负责。”
叶群走后没多久,内勤便来招呼我去见林彪。林彪见我进来,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对我说:“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一提笔批字就紧张、出汗。那些(传阅)文件都是例行公事,我同意,你就替我写。”
也许是因为体谅林彪的身体,也许是因为不敢对林彪说不,尽管我从心底不愿意承担这件事,还是习惯地点点头,答道:“行。”
回到办公室,我把林彪的话原原本本记在张云生移交给我的登记本上。自此以后,林彪在文件上要批什么话或需要签名,便由我代劳。他的批语大多数只是“呈主席阅”、“呈主席批示”、“同意”、“完全同意”这几个字,很少提出独立的意见或建议,只要把这几个字练熟了,写像了,基本上就可以应付了。
从1967年3月到1971年9月四年多时间,由我替林彪批字的文件有400多件,写满了两个登记本,绝大多数是“呈主席阅”、“呈主席批示”、“同意”等几个字,林彪授意的批语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特别记忆,倒是叶群让我替林彪写的批语有几件我还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