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一村委会选前修改规则被指为非正当代投让道

“咚，咚，咚……”凌晨两三点，张建（化名）的家里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他开门一看，几个闲杂人员站在门外，冷冷地说：钱，你要不要都放在这儿了。

张建是江西省南昌市凤凰洲管理处凤凰村九组一名的普通村民，对他来说，这样的深夜“拜访”已经不是第一次。他更明白，要是不把钱收下并交出选民证，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像张建这样遇到半夜三更被敲门的村民，在凤凰村不在少数。而事情的起因，正是凤凰村村委会久拖未决的换届选举。

“这样的选举，不用开箱唱票，我也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了。”候选人王小平无奈地说，竞争对手如此不正当地收集选民证，已经破坏了选举的公正性。

王小平是凤凰村原村委会的副主任，也是此次主任人选的决选候选人之一。他口中的竞争对手，是原村委会主任丁成（化名）。

据了解，凤凰村共有2830人有选举资格。在今年1月24日的海选时，王小平得票1200余张，领先丁成318张。在王小平看来，海选时劣势明显，是丁成在海选结束的当晚就带人到处收购选民证的直接原因。

“丁成眼见自己海选落后，便通过软硬兼施的方式收集中间选民的选民证，然后搞委托投票，这样就能控制选举结果。”王小平表示，目前已经有600多张选民证被丁成及其亲戚朋友代投，这样搞下去，他对选举信心全无。

“丁成通过同学来威胁我，叫我一定要选他。”村民九组的阿华（化名）向记者证实了“贿选”的情况，表示每张选票200元至1000元不等，500元一张的居多，村里就有一户人家卖了9张选票，换得4500元。

阿华告诉记者，如果不给，就会有剃光头的人找上门来，有的还画有纹身。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有村民拒绝“出售”选民证后竟收到这样的微信：“晚上走路小心点！”

针对部分村民反映的凤凰村选举“贿选”情况，记者前往凤凰洲派出所核实相关情况。该所民警介绍说，在接到相关投诉后，派出所及时进行了深入调查。

“有关凤凰村‘贿选’的传闻，我们也时有听说。”这位民警如实告诉记者，但因为证人证词前后不一，一直无法查实，所以直到现在也不能认定存在贿选，“当然，也不能肯定就没有贿选。”

据了解，凤凰洲管理处为此还成立了由书记陈挺任总负责的专项调查组，对凤凰村1100户村民采取进村入户、电话征询、随机抽查等方式调查了610户村民，占总户数的55.45%。其中进村入户79户，随机电话调查423户，拒绝接受征询27户，未联系上的有81户。调查组得出结论：大部分人均反映不存在上述选举乱象，极少数人反映存在。

“接受随机电话调查的村民名单都是由丁成提供的，因为他是原村委会主任。”有村民向记者表示，这样的调查结论，肯定对丁成有利。

“其实，如果选举委员会坚持不为‘贿选’让道，即使丁成收集了大量的选民证，也难以派上用场。”王小平介绍说，因为按照选举委员会之前公布的委托投票办理细则，委托投票对象“仅限于选举日到外省不能回来直接参加选举的选民”，而凤凰村在外省的选民，数量不是太多。

今年2月10日，经凤凰村党总支、凤凰村选举委员会、选风选纪监督委员会、村民代表集体商议、表决，凤凰村制定了委托投票办理细则。

根据该细则，委托投票的对象仅限于选举日到外省不能回来直接参加选举的选民；委托人需到所在当地社区居委会（村委会）或派出所出具选举日不能直接回来参选的证明材料，并在材料上注明委托某位近亲属代为投票，本人签字按手印确认；办理委托投票首选直系近亲属，若确无直系近亲属或有充分证据表明直系近亲属均已外出，方可委托旁系亲属，若充分证据证明，确无旁系亲属或旁系亲属均已外出，方可委托其他有选举权的村民代为投票。

然而，该细则却在只“经选举委员会研究决定”的前提下被修改了，缘由是“结合本村换届选举工作的实际情况”。

3月31日，凤凰村选举委员会突然公布了一份补充规定，将办理委托投票的情形放宽为：村民在登记开始到选举投票完成之间因故外出，离开本村，在投票选举日不能赶回本村完成投票的。而且特别强调，“（前）办理细则与本补充修改规定有抵触的，以本补充修改规定的规定为准”。

从“在外省”到“离开本村”，条件设置之宽令王小平及反对“贿选”的村民十分惊讶。此前，王小平及百余村民已两次就选举问题上访，主要依据就是第一份细则，如今却突然成了一纸空文，这让他们尤为不解。

“前细则还规定为重度残疾、高龄老人、卧病在床人员等设置流动投票箱，由专人护送到其家中进行投票，补充规定连这个人性化的便民举措也取消了。”王小平告诉记者，不但如此，委托投票的对象也有原来的“首选近亲属、次选旁系近亲属、再选其他有选举权的村民”，直接变成了“委托人的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孙子女、外孙子女、其他具有赡养关系的亲属”。

为了解选举规则修改的原因，记者采访了凤凰村选举委员会主任、村党支部书记邓柳根。邓柳根告诉记者，两位决选候选人还是亲戚关系，在凤凰村算是比较大的家族，现在因为拉票搞得家庭内部都出现了分歧，两人共同的舅舅受选举困扰，表示“都不想活了”。邓柳根表示，虽然出现了一些风波，但目前选举正依法依规地向前推进。

随后，记者又前往指导凤凰村选举工作的凤凰洲管理处了解情况。管理处书记陈挺出言谨慎，他表示，凤凰洲管理处会严格按照选举法对该村的换届选举进行指导，其他情况不便多说。

对此，江西求正沃德律师事务所张海宝律师认为，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村委会组织法》的规定，选举期间外出的选民，其委托投票的对象仅限于近亲属，并不包括其他人。“这一法律规定体现了‘一人一票，村民直选’的国家意志，是有效防范贿选等非正当代理行为的制度防火墙。”

张海宝表示，凤凰村选举委员会之前公布的《办理细则》以严格的程序条件，最大限度地限制了选民被“代理”的情况，完全符合“一人一票，村民直选”的法律原则。

“选举委员会作为基层选举自治机构，既然出台了与法律精神完全契合的选举规则，就理应认真贯彻执行，无正当理由不应随意将其修改。”张海宝认为，否则，就有违防止非正当代理的初衷了。（记者 黄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