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豪赌企业高息存款单:破产就拿点东西抵债

15.01.2014  15:11

企业提供高息存款,村民通过中介人员存钱并领取存款单,中介人员将钱交给企业可获一定比例提成。在曲周县,围绕华银公司,就形成了这样一条存款关系链

放心吧,钱存到华银公司没问题,我帮助他们揽存款14年了,从来没出现过差错,定期1个月以上月息1分,什么时候想取款提前两天打个招呼就行。

2014年1月2日下午,记者来到河北省曲周县骆庄村骆占戌家时,看到他正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听说是来咨询存款的,马上把记者让到屋内,详细介绍起他的“存款生意”。

骆占戌告诉记者,经他手往华银公司的存款有六七百万元,从1000元到数万元的存户都有,主要是当地村民的卖粮款或养老金这样的闲钱,作为回报,企业会根据存款额度,每月付给骆占戌一定的报酬。

为企业招揽存款的人,当地俗称“揽头”,骆占戌所说的华银公司全称是河北华银棉业纺织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银公司),其前身为邯郸市华银纺织有限公司,位于骆庄东不到一华里的弓庄村。在周围村庄,几乎都有为华银公司服务的“揽头”。

打工挣个钱不容易,看华银公司给的利息高,就想每年再多赚点钱。”存款人李雪(化名)这样解释自己的存款原因。

企业提供高息存款,村民通过中介人员存钱并领取存款单,中介人员将钱交给企业可获一定比例提成。在曲周县,围绕华银公司,就形成了这样一条存款关系链。

高息诱惑下的赌博

曲周县位于河北省东南部,隶属邯郸市,是一个有着45万人口的平原农业县。

李雪的家距离华银公司所在的弓庄村仅有3公里的路程。“打工挣来的钱闲着可惜,企业给的利息比银行又高那么多,存进去比较划算。”李雪对法治周末记者说。记者问她如果公司破产怎么办?李雪在愣了一下之后,用略带自嘲的语气说:“我刚在上个月存了1000块钱。人家那么大的企业,听说仅场地设备就值几千万元,怎么也不会赖我这么一点钱。

与李雪抱有同样心思的还有同村的张雨(化名)。张雨在听别人介绍之后,在上个月也存进去打工省下来的2000元。“当时企业的人员向我保证说,就算是还不了国家贷款,也绝对不会坑我们这些村民。我也以为,企业的厂房、机器设备都在那,如果企业真破产了,去拿点东西抵债就是了。”张雨说。

对于华银公司的经营状况和信誉问题,家住马兰头村的赵露(化名)却显示出几分担忧。她告诉记者:“十多年前,华银曾经有过拖欠棉花款不还的情况。而且,据说公司现在还欠着贷款。公司现在吸收的存款,还的是前一年的钱,是在拆东墙补西墙。虽然现在月息一分的利息,比起银行的3厘要高上很多,但我还是把自己放在里面的钱全部取了出来。

华银公司提供的月息是一分(月利率1%),比同期的银行利率要高出6厘至7厘。如果存1万元,那么1年之后的收益就是1200元。这样高的利息,使得这些村民们即便有些惴惴不安,也会将自己的积蓄放进去“赌上一把”。

拉来百万存款的“揽头

除了上文提到的骆占戌,华银公司在附近的多个村子里,也都有吸收存款的中介人员。在当地,更多的人称呼他们为“揽头”。1月11日下午,记者决定以存钱村民的身份找几个“揽头”了解情况。

位于马兰头村的杨清贵,是华银公司在这个村子里的“揽头”。当记者踩着坑坑洼洼的院子走进屋里时,他正一边剥着花生一边看别人打麻将。当他听到有人来找他存钱的时候,注意力立刻从麻将桌上移到了记者身上。在问清楚记者“来意”之后,他将记者领进旁边的屋子,随即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棉袄,立刻从大门口搬了条长板凳,便与记者并排坐下聊了起来。

杨清贵称,华银公司存钱的月利息是一分,而且保证没有风险。随后,杨清贵给记者看了一张存款单,在这张抬头为“邯郸市华银纺织有限公司存款单”的收据上,分别盖有“邯郸市华银纺织有限公司股金专用章”和“范兰珍印”。记者注意到,上面盖的单位公章与现在企业名称(河北华银棉业纺织有限公司)不同。对于记者的疑问,杨清贵则摆了摆手说:“保险不保险与这章没有关系。

法治周末记者在曲周县工商局了解到,华银公司早在2006年12月18日就在工商局完成公司名称的变更手续,由“邯郸市华银纺织有限公司”变更为现在的“河北华银棉业纺织有限公司”。根据《国务院关于国家行政机关和企业事业单位社会团体印章管理的规定》,国家行政机关和企业事业单位、社会团体的印章,如因单位撤销、名称改变或换用新印章而停止使用时,应及时送交印章制发机关封存或销毁,或者按公安部会同有关部门另行制定的规定处理。

北京市汉衡律师事务所律师胡献旁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公司名称变更后,原先的公章要由管理部门收回或者销毁。“就民事效力而言,公司完成名称变更后,仍在使用原先的公章开收据的行为,应该属于民法上的无效行为。如果行为人本身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财产的主观故意,而又实施了公司完成名称变更后,仍在使用原先的公章开收据的行为,有可能构成诈骗、合同诈骗或者集资诈骗三个犯罪中的一个,至于具体是哪个犯罪,就要结合具体的案情综合分析才可以认定。”胡献旁律师说。

见记者仍有怀疑,杨清贵拿出了他自己记录的账本给记者看。杨清贵一边翻着账本一边给记者讲解,上面都是一些村民通过他存钱的账目。记者看到,上面记载的一个棉花存款户,存了4万元。“华银公司在三个月前公布过数据,附近村子的存款加起来超过了两千万元。其中,我们村存了一百多万元。”杨清贵伸出手指头与记者比划着。

相比杨清贵对华银公司的信心,东水疃的赵庆河则显得有些悲观。

赵庆河在东水疃村是个储蓄员,这个办公场所只有几十平方米大的地方,“藏身”在当地的一家小超市内。一盏低瓦数的节能灯并没有使得屋子亮堂多少,穿着军绿色棉衣的赵庆河正靠在桌子上与人闲聊。

看到记者进来,话音立刻收住,本来靠在桌子上的赵庆河立刻站直了身体,警觉地朝记者看来。当记者以存钱人的身份询问这里能否存款时,赵庆河立刻表示,这里是正规的储蓄所,存钱的利率与银行一样。随后用质问的语气问道:“你是哪里人?听谁说这里能存钱的?在这有亲戚吗?

在几次谨慎的询问后,赵庆河又靠在了桌子上,两手插进口袋悠闲地说:“华银公司是月息一分的利息,要想在那存钱,一年肯定没问题,但再多几年我就不敢保证了。就我所知,华银在前些年就国家贷款这一项,就贷了一千多万,万一国家要是追要贷款,工厂立刻就会倒闭。

但他话锋一转,又说“我和老板是同学,关系很好,他什么事情也不瞒我。”赵庆河自信地说。

为同一家企业吸收存款的两个“揽头”,对企业经营状况却作出了两种相反的判断。

【1】 【2】

官方微信

人民微博

官方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