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淦:切莫学崔涯

28.09.2015  10:59

  晚唐诗人崔涯与另一个诗人张祜(音hù)齐名,两人都长久地生活在扬州。张祜是人们熟悉的,他那“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早已成为经典名句,连著名诗人白居易、杜牧对他的诗也有很高的评价。因此,尽管崔涯流传下来的诗歌只有十来首,可是在当时,名声应该是很大的。据说,他每次在妓院里题下一首诗,很快就会传遍街衢:如果是赞美诗,妓院的生意就会更加红火;如果是贬抑诗,该妓院顿时门庭冷落。有一次,崔涯写诗讥讽善和坊妓女李端端不但皮肤黑,而且“鼻似烟囱耳似铛”。李端端得了这首诗后,忧心忡忡,犹如生了重病。万般无奈之中,夜晚她码到崔涯醉醺醺地从某处出来,便跪拜于路边,战战兢兢地苦苦哀求:崔相公,您高抬贵手,怜悯怜悯我这个苦命女子,别砸我饭碗吧……于是崔涯哈哈一笑,当即作诗一首,赞美李端端“一朵能行白牡丹”。嘿,还真神了,此诗一出,“大贾居豪,竞臻其户”(唐·范摅《云溪友议》卷五),李端端又成了扬州善和坊里的红人儿!当然也有人嘲笑崔涯:哎呀崔秀才,你笔下的那位李家娘子,怎么才出墨池,转眼之间就登上了雪岭?黑白之间的变化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崔涯的才华与名声,还使他获得了一段美满姻缘:娶了扬州总校雍某的女儿为妻。这位雍氏娘子不但容貌秀丽,而且娴静文雅,夫妻之间相当和睦。雍家那些族人也因为这位崔家郎君的才华与名声,对他相当钦佩,给以丰厚的物质待遇。谁知恃才傲物的崔涯毫无感激之情,毫无感恩之心,根本就不把雍家的人放在眼里,甚至对雍氏之父也没有一丁点的尊重,更别提敬畏了,几乎从来不唤一声“岳父”,只称之为“雍老”。久而久之,雍父实在忍耐不下去了,有一天,他拔出宝剑,把女儿唤出来,对崔涯说:“我们的老家在河朔一带,河朔人唯知盘马弯弓,生下女儿也应当嫁给营中将士。只因为羡慕读书人的品德,才把女儿嫁给了你,如今我已相当懊悔。女儿既然已经嫁错了,就不可能再改嫁,我准备让她出家。你如果不同意,我立刻就挥剑杀了她!”话音刚落,就逼着女儿剃掉头发,出家当尼姑。到了这个地步,崔涯才悲伤流泪,打躬作揖,向着雍父再三谢罪。可是迟了,雍父根本不予理睬,雍女则号啕痛哭,与崔涯依依而别,雍家的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陪着流泪。崔涯则忍痛作了首《别妻》诗赠给雍女:

  “陇上泉流陇下分,断肠呜咽不堪闻。

  嫦娥一入月中去,巫峡千秋空白云。”

  后来,明人冯梦龙将这个故事编入《情史·情仇类》时,感慨地说:“蔑视妻子的父亲,也就是蔑视妻子啊,崔郎为什么不替妻子想想呢?做妻子的既然与丈夫关系和睦,平时为什么不劝劝丈夫尊重自己的父亲呢?”无论诗歌还是史料,崔涯留给后人的并不多,同时代的范摅称他为“吴楚之狂生也”。狂,虽然含有纵情任性或放荡骄恣的意思,却未必都是贬意。不过,看看崔家郎君的张狂个性,即使妻子曾经委婉地劝说,估计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吧?崔涯的生平虽难以详考,其张狂的个性给自己、给家庭、给他人造成的伤害,却不能不给后人留下深刻的教训,即:满招损,谦受益,为人处世,千万不能学崔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