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山体滑坡灾害反思：当地政府曾招标治理滑坡

图为救援现场。　本报通讯员　李正坤　摄　

　　一场夜间袭来的山体滑坡,让浙江丽水的一个小山村受到了全国关注。11月13日晚10点50分许,莲都区雅溪镇里东村发生山体滑坡,造成当地27户房屋被埋,21户房屋进水。

　　《法制日报》记者从丽水市政府获悉,截至今天下午,共搜救出人员22人,已确认21人死亡,仍有16人失联,各项救援善后工作正在全力紧张进行,灾害原因在进一步调查中。

　　【现场】

　　山体滑坡房屋被埋

　　里东村是莲都的革命老区村,边上是金丽温高速公路和丽雅公路,发生滑坡前,这里山林掩映,溪水潺潺,一派世外桃源景象,正是莲都区重点打造的美丽乡村示范村之一。

　　但13日晚的滑坡,将美丽的村庄撕开了一道大疮疤,延伸至高速路边的山体裸露出黄土的原色,山脚下废墟一片,到处是房屋坍塌的断壁残垣……

　　26岁的村民小李说,夜里10点30分左右突然停电了,屋外一片漆黑,他听到了电线碰撞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满天的尘土,脚下的水很快涨到了脚后跟。“糟了!出现了山体滑坡迹象!”小李立马报了警,又敲开了离自己家最近4户邻居的门。

　　64岁的老人李宣择也被突然一阵巨响惊醒了,他跑到窗外发现后面的房子全被埋了,泥土还在往他家的方向移动。

　　李宣择来不及多想,他立马拉着老伴、抱着外孙往后门冲,三人幸运地逃了出来。

　　“山塌了,大家赶紧出来!”李宣择一路大喊,他还不顾危险,奋力救出了一对被困的母子。

　　但另一些人就没有这么幸运,滑坡塌方量30余万立方米,二十多户房屋被埋,连同屋里的村民被埋压在泥土之中。

　　为何会突然造成大规模的山体滑坡?

　　浙江省特级专家、教授级高级工程师李长江分析说,产生滑坡的因素主要可分为地质环境因素及触发因素两类。就浙江而言,滑坡、泥石流最主要的触发因素是降雨。滑坡、泥石流的发生既与当日强降雨,也与前期降雨有关。在许多情况下,即使当日降雨量不大,但加上前期降雨的作用,也可能发生山体滑坡或泥石流。

　　据了解,丽水雅溪镇一带在13日晚并没有太大降雨,但之前的降雨量大,截至13日上午8点前的24小时平均降雨量为36毫米,有13个雨量站点超过50毫米。

　　【救援】

　　全力搜救昼夜不停

　　灾害发生后,丽水市、区立即启动地质灾害特别重大一级响应,成立了山体滑坡灾害应急救援指挥部,下设抢险救灾、医疗救护、交通保障等10个专项工作组。

　　11月13日晚上,莲都公安分局在接到警情后,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双溪派出所民警最先赶到受灾现场,开始救援。随后,全局民警集结赶往受灾现场,徒手挖、合力抬,13日晚上至14日早晨,现场共救出5名群众。

　　丽水消防派出4个中队到达里东村现场进行救援。

　　雅溪镇相关工作人员挨家挨户排查,安排群众转移。当晚,共有300余名群众转移。

　　13日晚接报后,浙江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夏宝龙,省委副书记、省长李强立即作出批示,要求不惜一切力量尽最大努力迅速全力搜救被埋人员,尽最大限度减少人员伤亡,防止次生灾害发生。

　　在救灾现场,党政军及社会各界共有2300余人,搜救犬7只,大型机械30余台,专业救援车辆33辆投入救援工作。

　　在应急照明灯光下,隐约望见山坡上大量土石滚落,多间民房被掩埋,63岁的李尧法是最先被从废墟中救起的人,也是目前获救者中唯一的幸存者。他的家在山体滑坡范围最外侧,山体滑坡时,他家的土房子被压垮,但尚未完全被埋住。

　　一个小时后,武警丽水支队的十多名战士开始营救,一拨战士用肩膀扛起压在李尧法身上的房梁,另一拨人一点点用手扒开他身上的砖块和瓦片,把他从废墟中解救出来,送到医院急救。

　　虽然李尧法的家人也被相继救出,可惜他们都不幸罹难。

　　为避免造成二次伤害,特警队员们徒手扒开乱石,刨开泥土。忽然,前方传来消息,在一处被埋民房下,特警队员发现一名女子。队员们齐心协力搬开垮塌的房梁,将该女子小心抬上担架送往医院抢救。

　　直到14日下午换班,特警王晓荣和队友们已经连续救援超过12小时,没喝过一口水、啃过一块干粮。

　　从13日晚上到15日早上,莲都公安分局双溪派出所所长李豪一直在里东村寸步未离,为安置好受灾群众一直忙前跑后。

　　除官方力量外,丽水户外应急、公羊会、浙江民安等10余个社会组织专业民间救援力量200余人,昼夜不停地搜救失联人员。

　　【反思】

　　事先预测预警需制度化

　　目前,丽水市开始对全市的地质灾害隐患点进行全面排查,及时做好群测群防和隐患整治工作。

　　据了解,此前当地政府曾公开招标来治理里东村山体滑坡。

　　在丽水采购与招标网上,一份发布于2014年6月12日、名为“丽水市莲都区雅溪镇里东村滑坡治理工程”的招标公告显示,该工程招标人为莲都区雅溪镇人民政府,工程建设地点位于莲都区雅溪镇里东村,工程内容为“滑坡治理工程的施工”。在“投标人资格”部分,要求投标人为“具备国土资源行政主管单位颁发的地质灾害防治工程施工甲级和园林绿化三级及以上资质单位。”

　　另一份发布于2014年7月18日,名为“丽水市莲都区雅溪镇里东村滑坡治理工程中标通知书”的内容显示,上述“里东村滑坡治理工程”的项目中标人为浙江华坤地质有限公司和浙江丽水恒业市政园林建设有限公司,工期为12个月,预中标价为1460多万元。

　　里东村的滑坡治理工程与此次滑坡的发生是否有关?

　　对此,浙江省法学会建设工程法学研究会会长、杭州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王建东向《法制日报》记者分析说:“关于灾害治理工程与此次滑坡的关系,需专家组对滑坡原因作出鉴定结论之后才能予以评价。在分析因果关系前必须了解相关情况,如滑坡处是否属于招标治理范围?如果滑坡处为工程治理范围,勘查设计施工单位基本情况是否具备相应资质?治理进展情况如何?是否完工,如完工是否通过验收等。山体滑坡原因复杂且技术性很强,必须有专业鉴定才能得出相关结论。”

　　北京大学副教授金自宁一直关注环境风险规制相关的法律政策问题研究,她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现代社会中有各种各样的风险,一些风险是以前所没有的新兴风险,典型代表是高度发达之科技应用所带来的风险,如核风险和全球气候变化,人类对如何最好地应对它们还缺乏足够的知识和经验。”

　　金自宁进一步表示,山体滑坡这类自然灾害并非此类新兴风险,它在以前就时有发生,人类社会对如何应对它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我国也有突发事件应对法,对政府应当如何应对这类自然灾害有了规范性要求,还有《国家自然灾害救助应急预案》,指导政府各部门如何协调配合迅速施救,最大程度减少人民群众生命财产损失。

　　“必须强调的是,公共风险管理的基本理念,是事先预防优先于事后应急。”金自宁说,中国国土辽阔,各种自然灾害时有发生,其中有一些自然灾害如地震由于人类科学知识和技术条件局限,无法有效预测和预防,因而只能强调灾害发生后的应急响应和救济扶助；但丽水山体滑坡这样的突发事件,应该并不属于特别难以有效预测预警的情况。

　　金自宁认为,事先的风险防范工作,同样需要资源的投入,但它是在不确定情况下所作决策,相比轰轰烈烈的事后应急,它不那么引人注目,其成效也不显眼,而且表面看起来也不像突发事件应对那么紧急迫切,在实践中很容易被忽略。因此,需要将事先预测预警制度化,以保证风险预防真正得到重视和落实。(本报记者　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