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重污染对健康到底影响几何？
目前已经明确的是，吸烟、空气污染等与诸多慢性呼吸系统疾病均相关，如慢阻肺、间质性肺疾病等。
创意摄影/新京报记者 王远征
进入12月以来，北京市已经先后4次启动空气重污染预警，其中包括两次红色预警。持续的重污染天气可能会对人体健康带来哪些影响成为人们共同关注的焦点。记者就此向有关专家求证。来自不同领域的专家均表示，空气重污染与人体健康有一定的相关性，一些呼吸系统疾病、心血管疾病等与空气污染有一定关联，但这些结论一般都是基于流行病学调查数据。目前，对于空气污染可能带来的健康影响，还缺乏系统的研究。
根据北京市空气重污染应急指挥部的消息，上周六7时开始启动的本轮空气重污染红色预警将在今晚24时结束，这已经是本月北京市第二次启动空气重污染红色预警，也是继12月7日在橙色预警基础上启动红色预警后，北京市首次直接启动空气重污染红色预警。进入12月以来，北京市已经先后4次启动空气重污染预警。红色预警下，市民尽量避免户外活动、机动车单双号行驶、建议中小学幼儿园停课、企事业单位可实行弹性工作制等举措也相应跟进。
空气重污染来袭，应急举措之外，人体健康是否受到影响事关每个人。记者走访北京几家大型公立三甲医院发现，空气重污染来袭同时，几家医院呼吸科等科室的门诊量有所变化，但具体情况有所差别。
在本月北京市首次启动空气重污染红色预警后，记者从一家医院了解到，医院门诊量出现了下降。但在以老年患者为主的北京医院，记者了解到，在11月30日北京启动空气重污染橙色预警当天，医院呼吸科门诊量为467人次，较前几日有明显增长，其中，11月25日-27日，医院呼吸科门诊量分别为328人次、354人次、362人次。另据中国环境网报道，北京红十字和平医院门诊部主任黄辉绪表示，从雾霾过后的几天门诊情况看，主要有3类疾病患者增多，即呼吸道疾病患者、心脑血管疾病患者和皮炎等皮肤过敏患者。
■ 健康影响
空气污染 vs 呼吸系统
慢性呼吸系统疾病与污染相关
提到空气污染，呼吸系统往往是最容易联想到的“受害者”，事实上，影响的产生与呼吸系统的天然开放性有一定关系。在中日医院12月19日举办的首个“慢性呼吸疾病规范化管理继续医学教育系列项目——2015年间质性肺疾病多学科诊治研修班”期间，中日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三部主任、主任医师代华平介绍，呼吸系统相对开放，遇到重污染情况，空气中含有一些颗粒物，人体一些裸露在外的器官、组织等，都会与外界空气直接接触，“理论上来说，这些颗粒物存在通过这些渠道侵袭人体的可能。”
另外，呼吸系统又是一个相对开放的系统，相对更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至于受到重污染天气影响可能出现的症状，代华平告诉记者，“空气污染可能对人体带来的健康影响，还是比较微妙的，目前并不明确。”同时，目前已经明确的是，吸烟、空气污染等与诸多慢性呼吸系统疾病均相关，如慢阻肺、间质性肺疾病等有关。
北京红十字和平医院门诊部主任黄辉绪曾介绍，由于雾霾天气中PM2.5浓度很高，且直径很小，极易直入肺泡，并会携带细菌和病毒进入呼吸系统，一旦人们抵抗力下降，就对人体健康造成影响，引起上皮细胞一系列的反应。
空气重度污染本身也会刺激人体，尤其是呼吸系统，从而引起咳嗽，有些人甚至会出现气短等。代华平表示，“咳嗽只是一个表面反应，但必须说明的是，由于每个个体的敏感性及基础健康状况等均存在差异，对这些外界刺激也会有不同的反应。有些比较敏感的人群还会感觉到呼吸不是十分顺畅，尤其是存在肺基础疾病的人群，这些感觉会相对更加明显。”
需要注意的是，哮喘患者本身就有可能对某些情况过敏，重污染天气下，空气中所含有的成分也比较复杂，哮喘患者感染的几率也就相对增加。
肺癌类型近年发生明显变化
除了常见的呼吸系统疾病，也有报道指出，肺癌的发生与空气污染也有相关性。对此，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胸外科主任医师毛友生表示，现在还无法确切证明空气污染与肺癌的发生之间有无因果关系，“因为现有的一些结论都是基于流行病学数据观察得出的。举例来说，城市地区肺癌的发病率就比农村地区高，城市地区的空气污染也比农村地区严重。另外，基于流行病学数据，云南、海南等地的肺癌发病率低于北方地区。”
毛友生告诉记者，空气中的有害物质一旦进入人体，肺是相对比较容易受影响的脏器，有害颗粒物等进入人体，可能会刺激肺泡，往往表现为慢性炎症，“当然，有些微小颗粒也有可能进一步损伤人体DNA，并有可能‘启动’致癌过程。”
记者了解到，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在对该院10年来1.5万多例肺癌病例进行分析后也发现，肺癌的病理类型出现了明显变化：以前的肺癌大多为鳞癌，而现在腺癌的比重较大。毛友生解释，这种变化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空气污染的类型也发生了变化，“鳞癌的发病主要与吸烟等因素有关，发病主要在大呼吸道，多与吸无过滤嘴烟有关，腺癌的发生除了与有过滤嘴烟有关，与汽车尾气污染、工业废气污染等也有一定关系。这些污染所产生的有害物质颗粒通常比较小。”毛友生表示，这也是一种基于数据的推测，目前还没有系统研究证实肺癌病理类型的变化与空气污染之间存在多大的关系。
参与此项研究的中国医学科学院基础医学研究所教授杨功焕曾对媒体表示，现在的雾霾可能会引起像儿童呼吸系统感染增加，甚至诱发冠心病、心梗发生，但肺癌发病需要10－20年危险因素的累积，雾霾引发肺癌高发的说法并不准确。
【防护建议】
咳嗽、气短加重及时就医
在重污染天气下该如何进行防护，代华平介绍，从常理来说，当空气情况较好时，经常开窗通风有利于空气流动，室内空气情况也会很好。但遇到重污染天气，通常室外污染肯定比室内污染要严重一些，因此，遇到空气污染天，应尽量减少开窗通风。
与此同时，人们应尽量减少外出、避免剧烈运动，因为剧烈运动，呼吸量必然增加。对于有呼吸系统基础疾病的患者来说，如果在这样的天气下，咳嗽、气短等症状加重，应及时就医。
专家告诉记者，空气污染重的时候，本身气道就不是特别好的孩子，哮喘、鼻炎等犯病会比较多。新京报记者 薛珺 摄
空气污染 vs 心血管疾病
空气污染有增加血栓的可能
除了呼吸系统，让不少人意外的是，心血管疾病也容易受空气污染的影响。在国外，空气污染已经被视为心血管疾病的危险因素。根据报道，2004年美国心脏学会(AHA)发布《大气污染与心血管疾病》科学声明，2010年则明确提出，大气污染是心血管疾病的一个可控制的独立危险因素。
大气污染与心血管疾病有怎样的关联？对此，北京安贞医院心脏内科中心主任医师马长生并不认同，他告诉记者，目前国内还没有这方面的系统研究，“空气污染与心血管的发病有一定的关系，但具体心血管的发病在多大程度上会受到空气污染的影响以及二者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目前我们还没有清晰的研究和认识。”他还指出，国外空气污染的主要成分也与国内存在区别。
对于有关研究证实的PM2.5与血液、血管内皮细胞之间的关系，马长生表示，这个研究相对基础，“主要在探讨空气污染对血管内皮细胞可能产生的功能性影响，而不是直接针对心衰、心肌梗死等疾病，这种功能改变会转变为怎样的结果，还需要很复杂的研究。我们现在还没有相关的研究成果，如空气重污染天，心衰患者的发病情况等。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很多结论是一种推测性的，但有一点可以明确，雾霾本身对人体健康是一个挑战。”
与此同时，马长生表示，空气污染对心血管健康的间接影响比较多，直接影响还有待研究证实。“空气污染可能会影响人体血液循环，因为空气污染会影响血管内细胞的功能，从而可能增加血栓的可能性，空气污染会影响人体呼吸功能，相应地，心脏功能也会随之受到影响，尤其是心衰患者。”另外，重污染天气下，人们情绪不佳、运动量减少，也容易诱发冠心病发病。
据《健康报》报道，在近年来多个观察性研究中发现，短期暴露于细颗粒物环境下血压会升高。还有学者发现，血压正常的成年人暴露在PM2.5和臭氧中两个小时，他的舒张压升高了6mmHg。
北京安贞医院心内科副主任医师吕强表示，雾霾确实对高血压有影响，高血压病人在重度污染天气需要密切关注自己的血压变化。
【防护建议】
有针对性的预防措施仍无从谈起
马长生建议，患有心脏基础疾病的人群，在空气重污染时应尽量避免户外活动。他同时表示，“但这种预防措施仅仅是相对的，因为我们目前仍不明确空气污染究竟可能会对心血管疾病的发病产生多大影响，特别有针对性的预防措施也无从谈起。”吕强建议，心脏病患者在雾霾天气应尽量避免外出，同时戴上能够滤过PM2.5的专用口罩。
■ 健康提醒
肺功能等检查发现呼吸系统病变
虽然目前空气污染可能带来的健康损害还有待证实，但肺功能检查、吸入性过敏原检查可以早期发现一些呼吸系统的病变。中日医院体检中心主任曾庆介绍，肺功能检查可早期发现患者上、下呼吸道和肺部病变，同时鉴别呼吸困难的原因，评估心肺部疾病对肺脏生理功能的损害程度；低剂量螺旋CT是早期发现肺癌的“利器”，可以检出直径小于1cm的微小肺癌，早期检出率高达80%；通过抽血检查吸入性过敏原IgE，气道损伤的因素也可以通过此检查得到体现。
■ 特殊人群
儿童咳嗽轻重随空气质量变化
空气重污染时期，人们的注意力往往都在微小颗粒上，其实，随着PM2.5一同被吸入体内的，还会有一些附着在上面的微生物。在首都儿研所从事小儿内科临床工作30余年、首都医疗爱育华妇儿医院小儿呼吸内科主任医师黄荣妍指出，霾成分中的一些微小颗粒上，会附着一些细菌、病毒、支原体等儿童常见病的病原菌。对于成人而言，可能具有一定的抵抗力，但对于免疫系统还没发育完全的孩子而言，可能就抵挡不住而病倒了。
在门诊接诊时，黄荣妍发现，空气污染重的时候，本身气道就不是特别好的孩子，哮喘、鼻炎等犯病的比较多。很多患儿长期咳嗽，一两个月也好不了，而且咳嗽时轻时重。有些家长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有的家长则观察比较仔细，会告诉黄荣妍，孩子有一天晚上咳嗽特别厉害，到了第二天早上会好很多。而黄荣妍也注意到，孩子咳得特别厉害的晚上，正好雾霾很严重，而到了第二天，雾霾散去，咳嗽减轻了。“有些患儿的症状会随着空气污染程度的变化而呈现戏剧性的变化，对于气道比较敏感、有些喘息的孩子，发病就更多。”
【建议】
气道敏感尽量少接触过敏原
对于气道比较敏感的人群，黄荣妍建议，尽量减少接触能够引起过敏的物质。比如哮喘病人，最常见的过敏原是家庭中的螨虫、霉菌等，所以平时需要开窗通风，空气流通，太阳暴晒，使尘螨数减少。但比较纠结的是，雾霾天不能出门，又不能开窗通风，房间在关门闭户的情况下，其实室内污染是会增加的，产生的粉尘、尘螨等又无法排出屋子，会对孩子不好。
感染性疾病患儿会增加
“空气污染重的时候，感染性疾病也会增加。”黄荣妍发现，空气污染重的时候，她接诊的扁桃体炎、咽炎、肺炎等患儿会增加。一般情况下，上呼吸道感染有80%-90%的病原菌是病毒性的，医生在临床上会严格限制抗生素的使用。但在空气污染重时，黄荣妍发现，一些先期有病毒感染的孩子，会出现合并细菌感染的情况，这时候就需要加入抗生素进行治疗，之后症状会减轻。
对于容易得感染性疾病的群体，雾霾天不能出门，家里又会有二次污染，黄荣妍提出的最好办法就是提高自身抵抗力。因为在同样环境中，儿童抵抗力会低一些，同样的病原菌，大人能免疫，但孩子可能就生病，这和其自身免疫力不完善有关系。大多数的孩子如果给予足够的蛋白质等摄入，得到平衡的营养，他的免疫球蛋白是会逐渐产生和完善的。所以，这就要求家长的护理要更到位，给孩子适当饮水、适当补充富含维生素的食物，做好家庭卫生。如果孩子生病，胃口也会受影响，饮食摄入少体质会更弱，所以应当为孩子烹饪富含蛋白质、易消化的食物，比如鱼肉粥、鸡蛋羹、牛奶等，但在量上要注意把握。
专家提醒
不建议给孩子用海盐水洗鼻孔
雾霾天外出，身上可能或多或少会有不少微小颗粒。黄荣妍建议，回到家中，可以换件衣服、洗把脸、漱漱口，用水冲一冲鼻部，多少都会有一些好处。
但孩子可以洗鼻子吗？有家长认为，用棉签蘸着海盐水给孩子洗洗鼻子也是可以的。但黄荣妍不提倡这样做，因为孩子的鼻黏膜比较柔弱，黏膜下的血管丰富而敏感，如果过度刺激会使鼻黏膜水肿，出现鼻堵症状。“只要不是堵得特别厉害，比如影响到呼吸的话，不要去给孩子洗鼻子。鼻子本身就有自洁的能力，偶尔洗一下我不反对，频繁洗没必要，更没必要在雾霾天用棉签给孩子清洗鼻子。”
新京报记者 张秀兰 王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