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精神病犯在高墙内生活点滴 过半为暴力重刑犯
抡起砸烂的灯管往自己脑袋上敲、将控制病情的药物藏在舌底不肯吞服、“我学会了呼风唤雨”这样奇怪的寄语贴在自己床头……精神病犯人的世界充满着不为人知的神秘。
精神病犯人在高墙内怎么生活,与普通犯人相比,有哪些不同?在监管上,会不会有些“特殊政策”?带着种种待解的谜团,记者昨日走进广东省阳江监狱,实地探秘精神病犯在高墙内的生活点滴。
过半为暴力重刑犯
位于阳江市阳东县那龙镇的阳江监狱,收押着8000多名服刑人员,其中过百人还有着另一重身份——精神类疾病患者。从2012年开始,精神病罪犯被集中收押在阳江监狱一个监区。
阳江监狱监狱长黄跃群介绍,精神病罪犯并非一刀切都要被送往强制医疗,如果被认定具备服刑能力的,则要送到监狱收押。目前该监狱收押的一百多名精神病服刑人员,多数都患有精神分裂症,占比62.4%,其余则主要见于精神发育迟滞、精神活性物质所致精神障碍等症状。
他们入狱的罪行普遍较重,身背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罪行的占比高达70.7%,其余也是抢劫、强奸、纵火等重罪。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要度过相当长的铁窗生涯,判死缓、无期徒刑的占比57.1%。
吃药吞下张口检查
“对他们肯定会有恐惧的”,在这里长期工作的一些狱警也曾有担心:这些人大部分是暴力犯罪罪犯,而且还身患精神类疾病,担心他们的病情会突然“发作”。
吃药是重要的治疗环节。一些影视作品中,精神病人当面假装吞下药片,背后却抠出来或吐出来。一位狱警介绍,以前也出现过病犯服药后到卫生间里吐出的情况。后来,监狱将“发药到手、咽完再走”,改为更严格实施细则:要求对药物实行“专柜、专人、专册”和“定时、定点、定量”管理;监狱医院按医嘱配好每日用药,每日下午送到精神病犯分监区,由警察亲自监督和记录服药情况,做到“发药到手、见放入口、吞下张口、检查再走”。
“伤心”病犯:
只想给父母煮饭、洗衣服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辛苦养育我的父母!”前日,恰逢监狱开放日,张某终于盼到了前来探监的父母。张某在人群中显得很特别,因为他的眼角总是噙着泪花。
张某患有心理障碍和抑郁症。2007年8月7日傍晚,他伙同多人故意伤害一人致死。被以故意伤害罪判刑后,他在阳江监狱里服刑已有六年。
见到母亲后,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将水递给母亲,紧握着母亲手的左手一直没有松开。“我今年35岁,妈养了我27年,心里难受。”说完,他哭了起来。狱警连忙过去安慰他。
“我在坐牢,最苦的是我的父母。”张某说,对他而言,每过一天就像是十年。
据他介绍,他有个大哥和大姐,家中还有9岁的小孩,母亲今年60多岁,父亲也70多岁了。
“她每次都高兴地来看我,每次都带着眼泪回去。”说完,他又哭了。
一名狱警介绍,由于觉得对父母特别愧疚,张某有一次看见狱友买了一箱苹果,他从中买了两个,然后一直放着,等他母亲来探监时,他把这两个苹果塞到了父母手里。
“出去后不想再离开父母,只想给父母煮饭、洗衣服,其他的都不想了。”余刑还有大约3年的张某这样盘算着自己的未来。而在他一旁衣着朴素的父母一直没有说话,张某的父亲还把头埋到了胸间。
“摔子”病犯:
以前寻死法现在找活法
“画画时有一种释放的感觉,画完画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34岁的精神病罪犯齐某曾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抛下楼,他被判处无期徒刑,已入监3年。
刚进监狱那会,齐某性格内向,在监狱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交流。狱警鼓励他参加原生艺术绘画康复训练。
广州中医药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邱鸿石回忆,齐某的第一幅画是一个黑色的烟囱,上面飘着一缕黑烟,“这代表他有轻生念头”,因为他儿子走了,他也想像画中的那缕黑烟一样飘走,之后齐某画出的三幅画全都是黑色调、单一物体,“这都表示出他还很沮丧,心情抑郁”,但现在齐某每幅画颜色都很鲜艳,也不再是单一物体,代表他已经开始不再关注自己,懂得关心家庭。
昨日,齐某画了一幅抽象森林画,他说这幅画的名字叫“家庭”,画中的几棵树木代表他和前妻还有孩子,“把过去的事全放在画里,画完了就释放了”。齐某说,以前没有画来宣泄时,自己只知道要死,“找各种死的办法”,现在画画可以帮他排解,狱警们也和他谈心,“心里好感激”,不会再求死了。
据悉,阳江监狱每周都会定期安排齐某等精神病罪犯进行绘画创作,“可以从画里发现罪犯隐秘的心理,挖掘他们自我康复的潜能,也能帮助罪犯进行安全的心理宣泄。”阳江监狱心理矫治办公室警官柳维如是说道。今年6月起,阳江监狱与广州中医药大学合作开展原生艺术疗法,组织和指导罪犯创作绘画作品,这在全国对精神病罪犯的治疗中尚属首次。
病犯狱中生活
在阳江监狱,精神病犯人和普通犯人一样,每天6时起床、洗漱、吃早餐。7时左右上工,中午11时40分收工,然后是午餐和休息时间。下午1时30分起床开工,傍晚5时40分收工,然后吃晚餐。晚上10时,熄灯就寝。
与普通犯人不同, 精神病犯在饮食、住宿、做工安排以及闲暇活动中,都会得到特别照顾。平日,每个精神病犯监舍都会有2名专管狱警,为防止精神病罪犯摔伤,监舍是清一色的单架床而非双架床;为防止他们无节制进食,狱警也会对零食进行一定量控制;每月还会多为他们安排一次与亲人通信、电话和会见机会。
阳江监狱介绍,他们在劳作时没有任务,做多少算多少,不做也没事。据了解,精神病犯劳作的工资五五开,一半给他们自己自由支配,一半监狱用来帮他们购买生活用品。
对话病犯庞某——
有人来采访感觉好光荣
“天天画画,啥都不怕!”“天天跳舞,不畏酷暑!”29岁的精神病犯庞某昨日见到记者时,一脸笑意:“知道记者要来,我兴奋了一整晚都没睡着”,他告诉记者,从来没有人来采访过他,“感觉好光荣啊!”
2007年,庞某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监15年,今年已是他在监狱的第8个年头。庞某介绍,自己从小精神方面就有问题,但怕老乡知道,所以很早就离开河南老家到海南,“怕熟人看到我发病,想着在陌生人面前怎么疯癫都无所谓。”后来,因为多次受到一个人欺负,“加上当时发病失去信心,思维产生混乱,感觉对方要害我,对方说话又刺激到我”,所以将对方推下楼梯……
庞某称,刚进监狱时,“接受不了自己坐牢这件事,也接受不了自己还有精神病”,不爱搭理其他人,一到晚上就敲床板,“不想活了”。后来,发现身边狱友很多都和我有着相同遭遇,“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我感觉不孤单了。”病情慢慢也好转了。
“劳作是治疗精神病最有效最省钱的方法!”庞某告诉记者,起初待在监狱医院那段时间,“整天都没事做,爱胡思乱想”,后来参加劳动,生活忙碌充实了,反而心情更加开朗起来。现在他又喜欢上了绘画和跳舞,每天生活都很丰富多彩,“自己的心境也随之改变了”。对于出狱后的生活,庞某笑着说四个字概括:顺其自然。(因涉及个人隐私,报道中精神病罪犯皆为化名)
(记者章程 通讯员尹华飞、阚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