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将军在云山的点滴生活

　　□郝卿

　　肖克(1907—2008)，湖南嘉禾人。1926年参加国民革命军，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北伐战争和南昌起义。1955年被授予中华人民共和国上将军衔。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国防部副部长，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院长兼第一政委等职。1980年9月当选为全国政协副主席。

　　自1934年2月至1997年1月，肖克将军在不同时期以不同的身份先后六次来到永修云山，或率部浴血奋战，或巡视、考察，或含冤被贬。“文化大革命”期间，许多革命领导干部受到冲击，蒙冤受屈，挨批挨斗，审查隔离。戎马疆场，功勋卓著的肖克将军也未能逃脱这一历史厄运。1970年1月，肖克将军被迫离开北京，遣送到设立在云山垦殖场红湖分场新丰大队的农垦部“五七”干校，直到1972年2月才昭雪调回北京。

　　肖克到“五七”干校后的第三天，立即被隔离起来。他同农垦部的几个“走资派”被“调”到云山垦殖场总场附近的一幢职工宿舍平房居住。肖克被安排在这幢平房的中间位置，干校领导要肖克在这间房子里闭门思过。肖克住的那间房子不足十平方米，墙壁四处通风，破旧不堪，室内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断了脚的饭桌外，别无他物。将军后来在《云山腊月咏》诗中描述道：“凉气常从墙缝入，手脚皆冻心怫郁，就地跑步战严寒……”如此艰苦的生活条件，肖克将军却能从容面对。做木匠活、编织草鞋、开垦荒地种蔬菜、读书、赋诗、习字、登山……他生活得很有规律，过得非常充实。

　　肖克将军到“五七”干校后从事劳动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垦荒地种菜。在他的住房前不远处，是一片荒芜的土地，肖克将军先砍去杂树野草，又捡出好几筐石块，终于开垦出五畦菜地。那时正是春季，他种了两畦豆角，两畦辣椒，一畦黄瓜，还在地的两头种了几蔸苦瓜、扁豆。每天黎明鸡啼或日落黄昏时分，人们总能看到肖克将军不是在清沟锄草，便是在浇水挑粪，他的菜地四季长绿。他种的蔬菜产量高、品质好，附近职工群众的菜地都赶不上。肖克将军种的蔬菜除自己餐食之外，还晒了不少豆角干、黄瓜干、辣椒干，并经常送些新鲜的蔬菜给左右邻居。

　　做木匠是肖克将军在“五七”干校期间从事劳动的第二个内容。因为没有板凳坐，桌子断了腿，吃饭、写字都不方便，于是他跑到周田街上买了锯子、斧头、凿子、刨子等一套木工工具开始制作简单家具。先后做了长桌、长板凳、小折椅、书架，做得最多的是小板凳，有十多把。他在《自制家具》诗中写道：“花甲学木工，丘壑在胸臆。锯木又刨花，斧斤心无二。”至今，一些云山职工家中还珍藏着肖克将军所制作的小板凳和书架。

　　编织草鞋是肖克将军在革命战争年代学到的手艺。虽然战争硝烟已经消散，但在和平年代肖克将军依然保持革命光荣传统，重新捡起打草鞋绝活。晚稻收割以后，他便到田里背很多稻草回来堆放在走廊边，雨天或傍晚，他便坐在走廊里聚精会神地打草鞋。肖克将军编制的草鞋既精细美观，穿起来又轻巧舒适。路过的人看见肖克门前挂着许多双草鞋，便惊讶地问：“肖老，你打那么多草鞋有啥用？”肖将军用宏亮的声音回答：“上山、下地、砍柴、割禾，穿草鞋最合适，比皮鞋、球鞋穿得舒服，用处大哪！”

　　此外，肖克将军特别喜欢攀岭爬山。1971年5月至10月短短半年时间里，他徒步登临云山就有三次。他常对人们说：“登山有很多好处，能磨练意志，锻炼体魄，开阔胸襟，领略大自然美好风光。”云山巍峨起伏，林木茂盛，崖陡谷深，飞瀑流泉，风光无限，最高峰为五老峰，海拔高度1100米，赵州关的海拔高度也有800余米。肖克每次爬山都是由云山北麓的周田口经小路爬到赵州关，当天下山返回，往返山路30余里。

　　肖克将军生性耿直、倔犟。面对政治上的磨难，生活上的艰苦，总是不屈不挠，毫无畏惧地面对。但这位铁汉子也有对人民群众、对自己亲人的一腔柔情。“无情并非真豪杰”。1971年端午节，家家户户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他的邻居、朋友，送来咸蛋、粽子、水果。每逢佳节倍思亲，肖克将军看见桌上摆放着邻居、朋友送来的粽子、蛋，心里陡然悲伤起来，他想起相濡以沫40余年的老伴，想起了他的儿子和女媳，想起了刚出生不久的孙子……此时，他本应享受含饴弄孙、天伦之乐的晚年幸福生活，而如今亲人天各一方，自己孤身一人，佳节不能团聚，怎不无限伤感。于是他迅速收拾桌上的食品，展纸挥毫，疾书《思亲》一诗。诗云：“我家在京畿，寄身彭蠡间。银婚过数载，镜圆月不圆。儿孙离膝下，分散在湘燕。一家才五口，各在天一边。独饮雄黄酒，忍读《离骚》篇。但愿身心健，任尔风雨颠。”

　　1972年2月上旬，临近农历春节，肖克将军受冤蒙尘终于得到平反昭雪，奉命调回北京，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回京后的除夕之夜，他兴奋地写下《返京》一诗：“赣北少大雪，今岁雪盈尺。雪片传书来，召我返京邑。瑞雪甫天霁，合家庆同席。初见小孙儿，相目而相昵。岁月岂无情，日月有精魄。今夕团圆饭，明朝又春节。”肖克将军在返京的前一天傍晚，冒着飘飞的大雪，呼吼的寒风，乘着吉普车从“五七”干校驻地新丰大队赶到云山周田，看望他的邻居、朋友，向他们作临行前的道别。先后到了食堂开水坊的张大伯、云山理发店的小张师傅、司机刘光盛、教师郭承东等朋友的家，最后来到广播员马伟念家里。一进马伟念家，便脱下军大衣，脱掉头上军棉帽，一下子就抱起马伟念刚满两周岁的孩子邵军，一边亲着孩子一边说：“军军，喊爷爷……”当小军军亲肖克将军时，老人眼里含满了泪水。肖克将军为什么那样疼爱、喜欢邵军呢？马伟念道出了其中原委：原来肖克将军有个孙子同邵军一般大，他孙子出生后，肖将军还没见过一面，看到活泼健壮的邵军怎不使他难过呢！肖克将军在云山“五七”干校期间，正是江西农垦、云山垦殖场建制撤销时期，场里大部分干部、职工思想不通，抵触情绪很大，告状、上访人员不少。肖克将军总是耐心教育云山干部、工人要坚定信心，不要被一时的困难、挫折所吓倒，要坚信真理必定能战胜邪恶。粉碎“四人帮”后，云山垦殖场建制也得以恢复，广大云山干部、职工无不欢欣鼓舞。肖克将军在北京闻讯后，立即致电向云山人民表示祝贺，并欣然为江西省国营云山综合垦殖场题写了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