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湄茜:红苋菜
曾记得童年时代的夏天,玩得昏天暗地回家,忽然发现桌上有一碗红苋菜,欣喜万分,求着大人把红红的苋菜汤赶快舀到我碗里,转身捧着一大碗饭歪歪扭扭直奔到外面,很神气地把碗伸到小朋友们面前左右晃,瞧,我有红饭吃!惹得一些小朋友立马往家跑,不久也端着一碗红饭出来。像过年一样,一人一碗红饭个个兴高采烈。有得意忘形的人碗没端牢,“啪”碗破了,洒一地红饭,“哇”地哭开了,一群鸡欢叫着冲过来,大人也冲过来,打破碗的那家大人心疼碗和饭,蹲在地上边收拾边骂,顺便不忘打几下还在哭的孩子,然后揪着孩子耳朵拎回家,佯装生气的大人们一个个叫回自家孩子“吃饭要有吃相,坐在桌上好好吃!”很多年都没明白这苋菜汤怎么是红色的呢?
现在的夏天,苋菜依然是餐桌上常吃得蔬菜。每次端到桌上,总要充满深情地跟儿子说:“小时侯哇,我最喜欢用苋菜汁拌饭了!”无动于衷的儿子“嗯嗯”几声,筷子伸向的是旁边的一大盘红烧肉。同时还附加一句,“这年代谁吃菜汤!”唉,代沟!也许我对苋菜汁拌饭的美好回忆只能在70年代的同龄人中得到同感。
苋菜除了素炒之外,本地的苋菜包子犹为好吃,端午前后的苋菜包更是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记事起,在端午节,苋菜包和茶叶蛋、棕子一样是走亲戚的礼物,(肉包子包得不多,也放不久)。过节前常有提篮子的人在路上走来走去,一看就是走亲戚的。我们家是外地人,本地一个亲戚也没有,从小嘴又馋的我,看见邻居家来了提篮子的人口水就不自觉吞。虽然篮子盖得严严实实得,但我一眼都能看穿里面的东西,仿佛都闻到了苋菜包的香味。母亲对我总是很失望,骂我没出息,同时,我们家也买回了苋菜,我欢呼跳跃,帮着母亲洗菜,问她什么时侯可以有包子吃,母亲直摇头,真没有家教,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这么好吃?
苋菜包现已开发成为许多餐馆的夏季早点之一,每天想吃就可以去买。但也很庆幸本地的传统没变,端午的苋菜包还是迎节食品之一,上了年纪的人说餐馆里卖得哪有自己做得好吃?所以更愿意自己动手,一次性做许多苋菜包,然后分送给不住在一起的子女。
每年的端午前后,雨水又急又多,但苋菜长得最肥壮,叶片红得发紫,杆子粗壮却很鲜嫩。菜场里、路边上到处可见一簇簇捆扎好的苋菜,菜市场门口还有农妇们拎着小篮,兜售用米酒和糯米自制的发面用的“酵母糕”,本地苋菜包的发面只有用这样的“酵母糕”和成的面,才更松软,越蒸越软,香甜可口,入口即化。买回的苋菜洗净后放入团匾摊开,在阳光下微晒,晒干水份后用盐搓一搓,揉一揉,挤干水分,切成细末备用,一大堆的苋菜在家庭主妇的手里瞬间就缩成了一盆。苋菜馅只有放入自家年前晒好的咸肥肉丁、配上一堆大蒜末、热锅炼好的本地菜籽油,几者相得益彰,形成特殊的香味,那才有当地苋菜包的味道。年年我们的舌尖追随的就是这不变的、缭绕我们熟悉生活的味道,永远吃不厌。
让我嘴馋的还有用苋菜做的另一样特色小吃,树叶饺子。本地人称“挞饺子”。树叶用的是梧桐树叶或桑叶,清绿诱人,堪称绿色小吃。树叶里面扁扁的馅是用米磨成雪白的浆,里面或放些韭菜末,或放些苋菜末挞在树叶上一合一蒸,特别好吃。我个人最爱吃苋菜馅的,白色中透着点点的红,看见就醉了。但我们家从来没做过这东西。小时过端午节时,邻居们会端些给我们,常常意犹未尽。现在各大早点店、路边摊都有卖,以前大概一块钱三片,我一下能吃十块钱,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大喝过瘾。
都说“民以食为天”,想想人其实是很简单的动物,幸福感并不是一定要吃山珍海味,那从小吃惯的味道年年能如约而至,怎么不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