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探访凯里爆炸案发生地：赌点转移 熟客还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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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榕江县街头，出售、出租自动麻将机的店面一家挨着一家 摄/丽案调查工作室记者 邹艳

　　如果没有1月13日发生的这场爆炸，贵州省凯里市的李天凯夫妇应该在最近回老家过春节了。他们的两个女儿此刻应该在学校安心备考。

　　1月13日下午两点30分，随着“ 砰”的一声巨响，这一切都成了“如果”。这场爆炸毁坏的不仅是李家，还有13个跟他们一样丧失亲人的家庭以及8个还在病房中煎熬的家庭。

　　1月14日的官方通报中显示，贵州省凯里市龙场镇老山村一赌博窝点发生爆炸，导致15人死亡，8人受伤。初步查明爆炸发生在老山村荒无人烟的一偏僻山坡，爆炸死伤人员系涉嫌在此聚众赌博人员。

　　关于这次爆炸的原因，官方并没有明确的说法，只是提及爆炸由赌博犯罪引发。公安机关现已刑事拘留犯罪嫌疑人8人，其中自首3人。

　　昨日，贵州省委宣传部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案件还在进一步侦查中。

　　《法制晚报》记者近日探访事故发生地，发现虽然当地警方加大了打击力度，摧毁赌点，但部分地区仍有赌博现象。

　　 现场

　　爆炸现场 原是“赌博帐篷”

　　1月15日，爆炸案发生的第三天。《法制晚报》记者来到事发现场。

　　这次发生爆炸的赌场是一个设在偏僻山坡上的大帐篷，据当地居民介绍，事发前，这个赌场面积约有20平方米。但爆炸后的现场，只有一个深约一米、直径约两米的大坑，原先搭起的帐篷已经耷拉下来，半径百米的区域内散落着衣物碎片、纸屑等。

　　因为警方严禁任何人接近办案现场，记者未能更进一步深入爆炸核心区域。

　　据当地一名赌场望风人刘刚介绍，这个赌场是2013年7月3日开始有的，存在已有半年多，从来没碰到过警察。

　　刘刚说来赌钱的老板基本来自黔东南州施秉县、台江县、三穗县，本地的赌客很少。

　　刘刚介绍，要在赌场坐庄，每小时收费4000元。赌场上玩得最多的就是“滚地龙”。这是一种在贵州、湖南、四川等地盛行的赌博方法。这种赌法输赢很快，赌注往往都几万元起。赌场从中午11点开始营业，到下午5点关门。刘刚说，短短几个小时内，输赢可以上百万。

　　“自从一年前这里修了高速公路，来这里赌博的人越来越多了。”一名村民告诉记者，赌场建在半山腰上，是为了躲避警察。

　　刘刚说，这小小的帐篷赌场内，最多的时候能聚集数十人。有赌客在赌桌旁赌钱，大部分人则围成一圈看热闹。

　　这样的赌场，在黔东南州并不鲜见。当地村民介绍，几乎每个村都有赌博的棚子，当地人称其为“堂子”。即便村里70岁的老头，也不知道“堂子”何时兴起，他们只知道兴起后再也没有灭过。

　 　调查

　　小饭馆内 藏身地下六合彩

　　13日发生爆炸案后，黔东南州在全州范围内开展禁赌、危化物品大检查和娱乐场所清理整治专项行动。作为黔东南州的首府凯里市，打击赌博来得尤为迅猛。

　　而法晚记者得知，在黔东南州的榕江县，仍有人参与赌博。

　　榕江县位于贵州省东南部，是黔东南州的一个县城。

　　在榕江县的“堂子”里，当地人赌博的花样也在不断翻新。他们不仅玩“滚地龙”，也用纸牌玩“三公”（一种赌博方式，以扑克牌中的“JQK”三个牌来押注，一般是一个庄家，三个下家，看谁翻出来的牌大，大的可以吃掉小的，获得对方押的赌注）。

　　除此之外，买码和打麻将是当地人最普遍的娱乐方式。

　　据当地人介绍，买码，即地下“六合彩”的一种玩法，仅要求码民在1—49中选出一个数字，如果符合当期香港“六合彩”开奖的特码，就可获得42倍于所押赌注的奖金。

　　位于榕江县仁康医院旁边的一个菜市场内，有一家小饭馆，老板娘站在灶台前，招呼客人。据当地人介绍，这其实是一家秘密卖码的赌点。

　　记者来到摊前，询问是否卖码，老板娘上下打量了记者一番之后，点了点头。

　　走进这间只有15平方米左右的小饭馆，在屋子的角落围着一群男子，他们手上都拿着码报在看。中间的男子坐在凳子上，一边看码报，一边在一本生肖日历上圈圈点点，嘴里念叨着一些口诀。同时，他们也不时讨论一两句。

　　当记者拿出手机偷拍的时候，不慎被他们发现。他们迅速收起码报散去。当记者走出门口没多久，被几个人围住，要求删掉刚才拍的照片。

　　小胡同里 藏着5家麻将馆

　　除了买码，去麻将馆也是当地人的一大爱好。

　　在榕江县政协大楼背后一条300米的小胡同里，除了一两个小卖部之外，都是紧闭的门窗。墙体和门上没有任何标志。当地人说，这些关闭的门窗后以前都是麻将馆，大概有5家。

　　胡同附近一名火锅店的老板娘介绍，凯里爆炸案发生后，当地警方又对赌博点进行了一次清理，但熟客都可以找到新的赌点。也有人来到他们火锅店的包间里打麻将。

　　“特别是晚上五六点的时候，来的人非常多。”老板娘说。记者在包间外，听到了里面麻将机运转的“哗啦啦”的声音。

　　此外，榕江县城的街头，出售和出租麻将机的店面到处都是。

　　凯里爆炸案发生以后，警方大力打击赌博。但这些并没有影响麻将机的生意。一名卖麻将机的老板说：“我们的主要客户是大型酒店和宾馆，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卖十几台。”

　　记者随后走访了一些大型酒店，发现酒店的包房里都有麻将机；而很多宾馆的门口都贴有“麻将房”的揽客广告。从那些老板口中得知，有麻将的地方生意就好。

　　 影响

　　学风差 初中生都转学

　　我们也可以从官方通报的数据中看出黔东南州的赌博现状：1月13日的爆炸案发生后，黔东南州启动全面禁赌工作，1月14至15日，全州共检查出租房屋93户、旅馆153家、娱乐场所128家、网吧29家、茶馆42家、电玩城15家，共查处赌博案件8起，抓获涉赌人员50余人，收缴赌博游戏机79台。

　　贵州省开展为期一年的禁赌活动，1月14日晚至15日凌晨，贵州省各级公安机关共出动警力15800余人次、警车3500余辆次，共检查电玩场所7200多家，查破各类涉赌案件280多起，抓获违法犯罪人员1600多名，查处涉赌场所140多家，收缴赌资93.4万余元，扣押和销毁各类赌博机2530多台。

　　“很多孩子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大部分学生到了初一就不在这里念了，都去了凯里或贵阳，因为这里的学风太差了。”一名从凯里一所高中毕业的男子告诉记者，他身边那群儿时的伙伴，没有一个在榕江县的初中毕业。

　　在榕江县的部分村庄，远处山上光秃秃的一片，只有些许小树苗。

　　据当地人介绍，在这个四周高山环绕的山区，伐林卖树、卖山是当地农民获得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那些参与赌博的人，要么是卖树、卖山所得，要么是外出打工挣的钱。

　　“除了风景区和高速公路边上的树不让砍之外，能砍的几乎都被砍了。”一名村民说，很多外地老板来这里买木材。

　　在榕江县忠诚镇农村信用社门口的布告栏上，贴满了2013年12月31日贷款余额信息披露表。上面贷款的原因五花八门，有买车、买房、治病等。一名正在看信息表的村民说：“其实，很多人的贷款用来赌博，还不上了。”

　 　溯源

　　当地赌点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黔东南州位于云贵高原东南边缘，多山地。对于生活在这些大山里的居民来说，赌博不仅是他们最喜欢的娱乐方式，也是很多人想通过这种方式挣钱的一个渠道。

　　在榕江，有这么一句俗语：一三五买码，二四六洗街。

　　这句话的意思是市民在周一、周三、周五买码并研究码报。“开奖”的时候，市民都聚集在代理点等待。那时，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买码。

　　当地人这样解释后半句，一方面榕江的县城比较脏，另一方面买码带来很多流血冲突事件。

　　而警方的打击也从来没有间断过。2013年8月29日，当地公安机关组织全州统一行动，捣毁盘踞在天柱、榕江、锦屏、丹寨等多地的网络赌博窝点33个，抓获犯罪嫌疑人43名，当场收缴现金32万多元，冻结银行资金107万元。

　　自从近些年警方开始打击赌博，“堂子”开始不断转移。用当地人的话来说，“打一枪换个地方”。等警方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换地了。

　　凯里爆炸案发生以后，黔东南州在全州范围内开展禁赌、危化物品大检查和娱乐场所清理整治专项行动。凯里在各个村、社区、寨组抽调村民组成联防巡逻队开展禁赌等巡逻工作，走村入户加大宣传禁赌力度。在榕江县忠诚镇，记者看到了相关人员在街头发放“打击赌博”的宣传资料。

　　（注：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邹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