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新片在戛纳首映获赞 外媒称“很喜欢”
在戛纳电影节开始八天后,电影宫终于迎来了华语片首映。戛纳当地时间19日晚,入围主竞赛单元的贾樟柯新作《山河故人》与媒体见面。能容纳2281人的卢米埃尔厅座无虚席,当中国记者们看到熟悉的“龙标”(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公映许可证的标示)时,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种雀跃之情却被一系列不和谐的事件打破。影片开播3分钟,突然出现断片,银幕和影院里一片漆黑,时间长达1分钟之久。好不容易重新播放后,又在播放到50分钟左右时出现了重影,一层红色影像厚厚地覆盖主画面,让现场顿时嘘声一片。影片重新开始播放重影部分后,却在一段时间里没有了英文字幕,于是又是一轮嘘声。
奇妙的是,影片里1999年“过去篇”的画幅是1.33∶1,2014年“现在篇”的画幅突然变成了1.85∶1,到了2025年的“未来篇”,又变成了全屏,画幅2.39∶1……因为之前出现的种种意外,让观众也分不清这是导演有意为之还是剪辑/放映出了问题。
贾樟柯喜欢拼贴,但不像昆汀·塔伦蒂诺、盖·里奇、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等导演那样,热衷使用多线索、多板块叙事制造迷宫效果和解谜快感。他的拼贴就是拼和贴,或者说是拼图,让观众在对比、并列、变化、递进与全貌中,看到人、日常和生活,看见变迁、时代和中国。这次《山河故人》也不例外,故事依旧被分为三个段落——过去、当下和未来,分别是1999年、2014年、2025年。
1999年是影片的开始,女主人公涛儿和晋生、梁子是中学同学。上个世纪的最后一个秋天,涛儿嫁给了煤老板晋生,同样爱着涛儿的梁子远走他乡。影片中段进入2014年,40岁的涛儿已经离婚,前夫晋生带着8岁的儿子准备移民澳大利亚。故事最后一段是2025年的澳大利亚,涛儿的儿子已经19岁,他已经忘了自己和母亲的中文名字,也忘了如何使用中文,甚至跟父亲对话也得找个翻译。对于母亲,他印象模糊,只记得她的名字叫“涛”,波浪的意思。于是,一场文化寻根开始了……
长达131分钟的电影结束后,影院里响起一轮长久的掌声,不少西方观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达了“很喜欢”的态度。可以说,贾樟柯的这部影片极大迎合了西方人对东方文明的想象——上世纪90年代尘土漫天的落后,新世纪迈向国际化的中国人的身份丢失及中西方文化冲突……而片中“儿子”董子健与“中文老师”张艾嘉那段大尺度的忘年恋,也相当符合戛纳的前卫气质。因此有媒体人士猜测,该片将成为金棕榈奖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关于山河】
贾樟柯:“中国人对家和家乡有种信仰”
贾樟柯曾这样描述努里·比格·锡兰的电影:“在他的电影里,能看到天气。雪后的寒冷,自雪地上玩耍的孩子们身体里散发出的热气,被雪冻得麻木的双脚,袜子上掉下来的水和炙热的火炉相碰撞冒出来的蒸汽……都是这部电影的诗句。”
其实,在贾樟柯的电影里,同样能看到这种标志性的主题和表现方式。法国人认为,通过贾樟柯的电影能看到真正的中国,因为他的电影里有一个永恒的命题——“山河”。贾樟柯自己则将这种主题理解为“乡情”:“家也是一种情感——乡情。我们除了说爱情、友情外,情也有很多种,比如情之外的义。中国人对家乡和家是有一种信仰的。所以这个电影并不单纯是讲家对我们怎么重要,而是说既然家很重要,我们能不能回家。”
而在《山河故人》中,贾樟柯还加入了一些新的元素,不但从过去跨越到未来,还用了三种不同的画幅表现,更切合当下“移民潮”带来的现代反思主题。“过去的30年里,我周围很多朋友都移民了。我去过华盛顿、纽约、多伦多、墨尔本这些城市很多次,看了很多老朋友。”移民给中国人带来的是怎样的生活冲击?贾樟柯首先提到了语言隔阂:“语言的问题是我最早关注到的,因为有一些我的朋友,他们跟孩子没有办法交流。一般来说都是夫妻俩有一个英语还可以,那妈妈或者父亲就在这个家庭里承担着翻译的工作。但是有时候感情会改变,生活也会发生意外,可能离婚了或者发生了意外,那么父子或者母子、父女或者母女就没有办法沟通了。以前我拍山西、拍三峡,现在我拍到国外去了,这不是刻意的,而是朋友里这种情况比比皆是,所以很自然地,我的电影就开始把这空间扩展到海外去了。”
【关于故人】
张译:“一个人走在异国他乡没人认识”
贾樟柯过往的电影中经常出现远离家乡的人,他们操着陌生的口音到处寻找故人。《三峡好人》中,从汾阳来的煤矿工人一路奔波到奉节寻找前妻,当地上了年纪的旅店老板听不懂他浓重的山西口音。《山河故人》中的人物也经历了类似的家庭分解和重组,留守在山西的赵涛是故人,最终带着一口山西口音离开故土,却发现跟儿子也有语言隔阂的张译同样是故人。
在《山河故人》中,张译扮演一个地地道道的山西人,语言关也是他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我完全不懂说山西话,怎么办?只能一个音一个音地标在剧本上。”和之前《亲爱的》一样,这次张译又演了个“有钱人”。对此,张译称完全是“意外”,当初他本来是要接“梁子”这个角色,却因档期问题错失了,最后换演“张金生”一角。为了演好这个富人角色,他还在片中给自己塞了个枕头垫高肚子,显得“大腹便便”。他觉得这是必要的:“为什么富人有种富态?就是因为有了那个肚子,他得挺着,不能出现佝偻的寒酸样子。”
说到自己的角色,张译表示:“最开始,他以为钱能买来一切,甚至爱情,到最后才知道,钱买不来故人,买不来故乡,买不来一切美好的东西。对他来说,片中有两个故人,一个是童年伙伴梁子,一个是昔日恋人涛。而他一个人走在异国他乡,被人叫Peter ,没人知道他的中文名字。”
【关于离人】
董子健:“没有身份认同的人有种空虚感”
在导演贾樟柯眼里,董子健饰演的张道乐(Dollar)跟一个“孤儿”无异,他连母语也失去了,有家也不能回。当初知道自己要饰演一个澳洲长大的中国孩子,讲纯英文对白,董子健心里“咯噔”了一下:“挑战挺大的。虽然我懂英文,但还没到极好的程度,不一定能演出‘只会英语不会中文’的感觉。”幸好,董子健有一个不错的起点:“因为初中是在国际学校上的,认识的ABC还挺多的,算是挺了解他们的感受和思维模式。接到这个片子后,我除了上网看很多纪录片,还去跟以前的ABC同学联系,采访和挖掘他们的内心。”
在这个过程中,董子健却发现了一个很让人失望的情况:“有很多人其实会说中文,但不肯说,因为内心不认同。也有很多人说想回国啊,但回不去了。”这种尴尬,和片中的张道乐一样:“Dollar身上有种空虚感,他内心很不安,没有归属感,因为没有身份认同。”
影片的最后一部分,董子健与张艾嘉上演了一段忘年恋。Dollar迷恋中文老师Mia,并在飞机上主动献吻,两人随即上演了一场大尺度激吻戏码。而镜头一转,两人已在床上,董子健怀中搂着张艾嘉……聊起那段戏,董子健丝毫没有尴尬:“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甚至都不去了解张姐的年龄。她的角色很知性,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人。”他认为,片中的Dollar爱上Mia是在情理之中的:“因为Dollar的内心没有归属感,觉得世界上没有人认同他,当他觉得最无助的时候,Mia抱着他,他顿时觉得找到了安全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