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声川谈戏剧的推广：戏剧不应是少数人的艺术
原标题：戏剧不应该是少数人的艺术
《十三角关系》演出现场。
赖声川
8月25日晚，赖声川执导的话剧《十三角关系》在江西省会昌县的会昌采茶歌舞剧院首演。这个能够容纳1000多人的剧场平时大多演一些当地的采茶戏，尽管这里是赖声川父亲的家乡，但是几天前，县城里的人并不知道赖声川是谁。然而到了首演当天，该剧演出的消息已经成为了这个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县城一件家喻户晓的事情，演出更是一票难求。
曾经将自己的作品带到世界各地的赖声川第一次将自己的作品带回了家乡。赖声川说：“虽然我在戏剧界可能有一些影响，但是一个人给家乡带来影响是很难的，我说的影响不是利益上的影响，而是是否有机会激发家乡前进的力量，我希望能把我的作品带到我的家乡，让家乡的孩子们从小就有机会和大城市的孩子一样看到文化的演出，那么当他们长大了，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对于家乡积聚很多情感
在赖声川执导的《暗恋桃花源》《宝岛一村》等戏剧作品里，“家”的概念总是充满了淡淡的惆怅，那种“游子”的漂泊感成为他的戏剧作品打动人心的独特之处。赖声川坦言，对于生在美国、长在中国台湾，常年奔波于世界各地的自己来说，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故乡的概念。赖声川说：“虽然小时候经常听在美国做外交官的父亲提及江西会昌，但就是没有办法想象出父亲所说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后来，父亲直到离开人世也没回过会昌，家乡对于我来说更为遥远。”
赖声川说：“父亲生前对我描述了一个愿望，希望有生之年能回到会昌，在香江河边散散步、看看风景，但父亲的这个愿望最终未能实现。它也从此凝固成一个抽象的画面。”赖声川说：“90年代我曾与哥哥赖声羽第一次回到父亲出生的地方，我给家乡的信中写到‘我们打开了一扇朦胧的窗，从此不再是一棵没有根的树。’”
此次，赖声川将自己舞台代表作《十三角关系》当作一份特殊的“礼物”呈现在了家乡父老面前，他坦言：“90年代回来是探亲，现在回来要开始做点事情，是时候把艺术带回家乡了。”对于回到家乡演出，赖声川说：“我心中有很多的情感，但我是一个羞于表达情感的人，我想让家乡的父老乡亲看我的行动。”
希望文化在家乡生根发芽
此次赖声川为会昌带来的作品《十三角关系》，是一个讲述当代人情感问题的话剧作品。谈到带这个作品回家乡演出，赖声川说：“可能是缘分吧，正好我们在这个档期要做这个作品，当地的政府又希望我们能够带来一部首演的作品。另外，这个作品里有很多俗的元素，它不能算是一个高雅的戏剧，但是我希望让观众看到一个有高度的戏剧。”
对于在会昌演出这个话剧，赖声川充满信心，他说：“我不觉得会昌是一个小地方，我和剧组的人来到会昌，就会觉得气很定，我不知道是因为这里是家乡还是因为会昌这个地方本身带给我的感觉。我觉得这里的人文气息还在，在这里我会想到父亲，他英文和法文都那么好，我记得小的时候看他批文件，一会儿是中文的，一会儿是英文的，他用毛笔一份一份地批阅，当年他就是在这里，读了那么多书，然后走出来，真的非常震撼。90年代我回来的时候，曾经觉得这里的人文气息断掉了很多，觉得很遗憾，我想是时候让这里的人文气息接起来了，所以我不仅仅希望话剧能够在这里演出，更希望文化在这里生根发芽。”
写戏目的不是为追求成功
赖声川的戏剧作品创造了无数个票房神话，这一次在家乡的演出也不例外，原定的三场演出由于一票难求，当地政府决定临时增加一场演出。说到再一次创造票房奇迹，赖声川坦言：“有些人不太理解，觉得我们一定是有什么方式、方法让它成功，但是实际上写戏的目的不是要追求成功，如果做艺术总是想成不成功、赚不赚钱，会让艺术的高度以及完整度都会有所缺失。”
赖声川称：“有没有从一开始就追求商业成功而最后成功了的作品呢，这样的作品是有的，但是这样死掉的作品其实更多，我做艺术从来不考虑为市场服务，不能韩剧火我就在舞台上做一个韩剧作品，苹果手机火我做一个跟苹果手机相关的作品。但是做话剧这么多年，我对于市场也是会有一些基本上的把握的，我不可能做出来一部作品，明知道不会有人看，还逼着制作人拿到市场上去演，那这不是害人吗！”
推广戏剧有种使命感
回到会昌演出，除了浓浓的故乡情结，赖声川认为，自己对于戏剧还有一种使命感，赖声川说：“对于我来说，不光会选择来会昌演出，其实只要有合适的剧场，我们都会去演出，这次在会昌期间，我还去看了常州的剧场，将来也会去那演出，每个城市都有不同的个性，现在我们一年都会到全国三四十个城市去演出，在我看来，戏剧应该是普及的，而不是少数人看的艺术，不像收藏了多年的一瓶好酒，只有懂的人才能喝，戏剧应该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当然可以在皇宫演，但也一样可以在广场演。”
对于赖声川来说，戏剧是一种理想，他说：“在伯克利上学期间,我体会到了戏剧对于人类的意义是教化，这个词听起来可能比较刻板，但实际上我觉得这个教化可以培养人的心更大，看世界的视角更宽广，这就是教化。”赖声川说：“我希望观众能够从我的戏剧中获得一些什么，我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很辛苦的，我希望观众能从戏剧作品中获得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能够在将来面对生命时有所帮助，这在我看来就是戏剧的意义。如果有一天，观众觉得在我的戏剧中什么都得不到了，那么我就不做戏剧了。”
回家乡改变鸭子的命运
对于此次回家乡，赖声川最得意的并不是带来了自己的戏剧作品，而是改变了鸭子的命运，赖声川说：“今年年初我回到了会昌老家，安排《十三角关系》下乡演出事宜。当地领导希望我们能在8月中来，因为8月18日是当地最负盛名的赖公侯庙举行庙会祭典的日子，当地习俗是当天家家户户都要宰鸭子，让赖公侯庙前‘血流成河’。我听到此事，心里感觉不太舒服。我问有没有可能引导民众不要杀鸭子？或者换一种替代品作为祭祀用？当地政府很重视我这番话，决定努力宣导，但效果不敢保证，因为民间习俗不宜强制改变，只能引导。今天我带剧组回到会昌，他们告诉我，今年举办的祭典是数十年最盛大的一次，赖公侯神像几十年来第一次出巡、游街，各种民俗表演，热闹非凡，鞭炮声24小时没有间断，比过年还热闹。然而，今年赖公侯庙前面，没有血流成河。比起去年，只有25%的人杀鸭子。而当地政府购买了一万只塑胶鸭子，只要每家不杀鸭子就送一只。根据当地人估计，今年少杀了几万只鸭子。”
赖声川说：“会昌领导还告诉我，他们打算把鸭子变成会昌县好运的吉祥物。鸭子的命运似乎一夜之间有了180度的翻转，从必死的命运变成吉祥物。所以很多时候，只要心在，就会改变很多事情，就像很多人问我打算每年给家乡带来多少部作品，这个我真的说不好，因为真的是太忙了，但是我的心一定是在的，所以这件事情一定会把它做成。”
京华时报记者 杨杨
图片由剧组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