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局之问：南昌大型商超何去何从？
8月13日，南昌王府井首航超市(为江西省首家首航超市，以下简称首航超市)发布闭店通知，称其将于9月7日起停止营业。这是今年南昌继青山湖大润发店、沃尔玛南昌新建分店、G-Super绿地优选南昌绿地中心店(以下简称绿地优选店)、豪士多超市八一店停业之后，第五家宣布停业的大型商超。
南昌大型商超缘何纷纷退局？
连日来，江南都市报全媒体记者走访南昌多家大型商超、社区超市、仓储式会员制超市后发现，大型商超有的门庭冷落，有的人头攒动。而不少社区超市活力满满，有的甚至还在扩张。随着居民消费习惯的改变，大型商超将何去何从？
8月17日上午10时许,王府井首航超市内十分冷清。
原青山湖大润发店大楼外墙上已挂起招商广告。
8月17日下午5时许，绿地缤纷城G-super绿地优选店招牌还在，店门紧闭。
8月17日傍晚6时许，不少市民在零点生鲜连锁超市选购蔬果。
8月20日下午3时许，盒马鲜生地铁万科店内人头攒动
8月20日晚9时25分许，山姆会员店内，结账的消费者排起长队。
退局◎闭店潮
首航超市进入停业倒计时
“因经营调整，将于9月6日营业结束后停止营业……请尽快使用完储值卡余额……”在首航超市出口处张贴的一则“闭店通知”显得格外醒目，预示着这家面积约7000平方米的大型商超进入停业倒计时。
开业时有多风光，退场时就有多冷清。2019年6月28日，首航超市开业。当日人头攒动，生意异常火爆。“如今的客流量还不到开业时的一半。”首航超市店长赵杰(化名)介绍，超市开业之初，日均客流量逾5000人次，如今日均客流量仅2000人次……3年多时间，首航超市客流量锐减六成。
“这两年，线上业务特别是社区团购的兴起以及线下社区超市的扩张，分流了大型商超的客源。”赵杰说，线上社区团购和服务“5分钟生活圈”的社区超市为居民购物提供了极大便利，降低了人们的出行时间成本，分走了大型商超不少客流。
已闭店商超所在地暂无重启迹象
实际上，与即将停业的首航超市相比，分别于3月31日、4月15日、5月16日停业的青山湖大润发店、沃尔玛新建分店和绿地优选店，如今已找不出一丝它们热闹繁华时的印迹。
青山湖大润发店，一度是青山湖区面积最大、商品品类最多的大型商超。8月17日，矗立在楼顶的硕大超市户外广告牌已被拆除，超市所在的整栋楼已经关停，其他与商超一同入驻的品牌门店全部离场……商超建筑外墙上一条印有“4万平(方)米商业体火热招商”文字的横幅格外醒目。
“新建分店闭店是为市场优化进行的正常经营调整。”沃尔玛新建分店宣布4月15日闭店，谈及闭店原因，接受采访的沃尔玛公关部负责人杨益并没有作过多解释，给出的答案与此前店方对外公布的内容一致。“在南昌，我们还有两家沃尔玛超市。”他言下之意，大型商超沃尔玛仍在南昌。
8月17日，采取“自产+直采+直销”供应链模式、主打进口商品的绿地优选店大门紧闭。透过大门玻璃可以看到，超市内杂乱不堪，没有任何清理痕迹。原来人来人往的超市门前，已经多出一个人工搭建的儿童泳池，孩子们在里面戏水打闹，难免衬托出一旁铁将军把门的落寞。
“绿地优选店已经选择退出南昌市场。”绿地集团一名不愿具名的知情人士证实，绿地优选店选择闭店系因“绿地集团总部对该店进行经营调整”，未来还将有“更好品牌入驻或进场”……不过，闭店迄今已3月有余的绿地优选店所在地，目前尚无重启迹象。
探局◎冰与火
“小而全”社区超市吸引附近居民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些昔日的知名超市纷纷退局呢？
资料显示，2012年起，一股让大家足不出户就能买到心仪商品的网络购物潮以井喷式速度发展。对此，有业内人士认为，网络购物让以家乐福为代表的一站式购物大卖场模式逐渐丧失其原有的吸引力和竞争力，消费者已经对网购形成习惯；加之现阶段部分传统大型商超面临着客流萎缩、商品同质化严重、综合成本上升、综合盈利能力下降等问题，难免陷入亏损境地，只能选择闭店甚至退出市场。
据中国连锁经营协会发布的《连锁超市经营情况报告(2021)》显示，2020年，超市百强新增门店绝大部分是贴近社区、以经营生鲜食品为主的社区型门店。其中，江西本土品牌超市“旺中旺”就在南昌陆续开设了5家社区超市(社区便利店)。
与大型商超相比，社区超市“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在旺中旺生活超市东湖区环湖路店，店内粮油、生鲜等商品一应俱全，能满足周边张家厂社区和阳明社区居民的大部分日常生活需求。
“2018年，超市入选南昌市政府‘菜篮子’民生工程，每天都会有12种单品的价格低于市场价，价格比较亲民。”旺中旺生活超市行政经理王明星说，虽然该社区超市经营面积不到1000平方米，规模远不如大型商超，可因为有物美价廉的蔬果生鲜引流，每天吸引大量附近居民购物。
坐落于红谷滩区世贸路的零点生鲜超市，也是一家定位于服务附近居民的社区超市，经营面积不足1000平方米。自2020年8月开业以来，这家超市的生意颇为红火，即便是晚上六七点钟，还不断有人来超市选购蔬菜水果。该超市负责人雷朔(化名)认为，超市取胜的秘诀在于：一方面，加大冷链等设施的资金投入来保证产品质量；另一方面，努力降低商品毛利率，通过实行薄利多销战略来获取价格优势。
网购便捷“蚕食”传统大型商超区位优势
“超市体量太小，商品品类不够丰富，对消费者的长久吸引力不强。”谈及绿地优选店发展的痛点、难点，绿地集团知情人士表示，绿地优选店位于红谷滩CBD核心商务区，确实具有区位优势。开业之初，超市靠销售种类繁多、质量可靠的进口商品吸引了不少消费者，营业状况良好。但随着面积更大、品类更丰富，可以提供更多更全进口商品的山姆会员店等大型商超进入南昌市场，同质化竞争之下，绿地优选店依托海外布局和贸易港平台形成的独特优势逐渐消失。因此，青睐进口货的消费者选择性大大增加、超市竞争力下降，是绿地优选店决定退出南昌市场的主要原因。
在一名熟谙青山湖大润发店退局缘由的业内人士看来，这家大型商超之所以闭店，除了难以抵御其他大型商超的分流经营策略之外，快捷、便利的网购对该店造成的冲击也不容小觑——超市周边不仅没有地铁直达，而且附近还是汽修配件店聚集地，距其最近的世纪风情小区居民到店至少需要步行15分钟。因此，在方便快捷的网购及其他大型超市同质化竞争的双重挤压之下，本身区位优势并不明显的青山湖大润发店，处境无疑更加艰难。
“以前人们是逛得越久越好，现在都是直奔消费目标。”针对当代消费者的消费习惯，省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刘晓东认为，随着网络的发展，现在消费模式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消费者已经养成线上购物的习惯。同时，社区超市、社区团购平台等新增购物渠道正在崛起，传统大型零售商超曾拥有的区位优势早已不是王牌，门店客流量的缩减和销售额的不断下滑成为不争的事实。
仓储式会员制商超引发消费热潮
传统大型商超竞争力下降，但“山姆会员店”“盒马鲜生”等仓储式会员制商超却成为火爆的代名词，引发消费热潮。
8月20日，正值周末，南昌地铁万科时代广场内，盒马鲜生地铁万科店内人头攒动。“网购只是更便利，但周末来商超逛一逛，放松一下也挺好。这里就是一个小型‘美食城’，类似于超市、餐饮店和菜市场的结合体，可以满足我逛街、购物等多种需求。”市民马女士说，“盒马鲜生”特色十足，不仅线下商品种类丰富、能在商超现做现吃，还可以线上下单快速配送到家，给她提供了良好的购物体验。
“烤鸡YYDS”“6元饮料无限续杯太棒了”“一家人来购物正好合适”“团建货源地”……不少来丰和大道山姆会员商店(以下简称山姆会员店)打卡的市民朋友发出以上评论，得到了众多网民的认可。
“这里虽然离我家很远，也有一小时‘极速达’服务，但线上的体验哪有线下好？而且这里商品实惠、品质好，还有其他商超买不到的特色商品，大老远开车来购物也很值。”20日晚9时30分许，临近营业结束，市民万先生带着家人从山姆会员店满载而归。
“消费者对于付费会员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付费会员制零售进入成长期，未来还会有更多企业拥抱这个业态。”对于以山姆会员店为代表的会员制零售的未来，沃尔玛公关部负责人杨益充满期待。
“会员制不是商超盈利的‘万能药’。”沃尔玛中国区总裁朱晓静则认为，如果只是学了会员制的外壳，而没有真正效能的体现是无意义的。其言下之意，会员店的本质是你能为会员创造怎样的价值，也即大多数人追求的物美价廉以及独特的消费场景和消费体验。
破局◎路在何方？
转型风险大、成本高大型商超“不愿转、不敢转”
据中国连锁经营协会发布的《2021超市业态调查快报》显示，2021年，67.1%的超市企业销售额同比下降，72.2%的超市企业净利润同比下降，68.3%的超市企业来客数同比下降。整体来看，2021年大多数超市业态经营状态不佳，而且这种经营状态一直持续至今。
刘晓东认为，近年来南昌大型商超频频退局，确实受社区超市、复合型商业综合体的冲击很大，需要谋求生存之道。可商超转型需要投入大量资金，且无法精确估算转型预期收益。再加上缺乏专业人才，导致很多大型商超不愿转、不敢转，囿于以往的经营模式。
事实上，面对客流量下降和盈利难的问题，首航超市也做过转型自救的探索。
“这两年的改良中取得最好成效的，是从北京等地引进了很多特色美食。”该店店长赵杰说，从2020年开始，首航超市的总公司北京首航国力商贸有限公司就在寻求超市的改进转型之法——在充分征求顾客反馈建议后，对商品包装、门店布置、商品品类等做出契合目标群体需求的调整；派专人前往货源地把控产品品质，并引进北京烤鸭、酱肘子、秋梨膏等特色商品。一系列的调整丰富了超市货架，日均客流量一度攀升至5000人次，热闹的销售景象与刚开业时相差无几。
遗憾的是，上述措施只是线下门店的局部调整。“我们不是不想做线上物流配送，但超市体量大，一改变就可能涉及企业发展和管理模式变更，动作幅度太大。”赵杰说，虽然超市有过很多探索，但一方面超市情况复杂，涉及领域众多，很难“大改”；另一方面转型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对传统商超来说资金压力更大，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线上、线下的全渠道快速转型。
专家：未来超市门店或逐渐趋于小型化并以生鲜为核心
虽然沃尔玛旗下的大型商超解放西路店(2019年3月26日闭店)、青山南路店(2021年4月22日闭店)、南昌县澄湖东路分店(2021年7月13日闭店)、新建分店(2022年4月15日闭店)等4家门店先后关闭，但是沃尔玛旗下的另一业态——2017年10月开业的山姆会员店的销售与人气的旺盛势头却始终不减，在周末、节假日更是屡创购物高峰，火爆异常。
“沃尔玛积极寻求广泛合作，构建发展共赢的全渠道零售生态圈，通过加速零售创新的数字化和规模化、整合实体门店与多个电商渠道，为顾客提供更便捷的购物解决方案。”沃尔玛公关部负责人杨益表示，为落地全渠道战略，沃尔玛与多个电商平台合作，强化了电子商务板块业务，力求解决零售“最后一公里”的问题。
在南昌，一方面首航超市等大型商超纷纷退局，另一方面以“山姆”“盒马鲜生”“零点生鲜”为代表的仓储式会员制店、社区超市火热。两者看似矛盾，实则有其合理之处——网购、团购虽然给大型商超造成了压力，但仍有零售企业通过与网购平台合作等方式进行线上布局，尝试破局。
刘晓东认为，未来的超市门店可能会逐渐趋于小型化，并以生鲜为核心。过去超市是5公里服务圈，现在则是3公里服务半径，甚至是15分钟便民生活圈，小辐射、小半径、小面积店铺是未来的主流趋势。
文/图 皮婉婷 江南都市报全媒体记者李巧 实习生简承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