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破获酒托诈骗案 酒托女：相信我们是男人的错
图为庭审现场。何 炜 摄
由“键盘手”扮成寂寞、空虚、妖娆的“美眉”，用QQ、微信、陌陌等聊天工具搭讪男网友，获取对方的身份、联系方式等信息，再由“键盘手”将上述信息提供给“酒托女”，由“酒托女”假冒“键盘手”以交友和“一夜情”为借口约其见面，并设法带到指定的咖啡屋、茶楼、酒吧等消费场所，然后诱骗对方进行高额消费。
随着湖南郴州特大跨省酒托诈骗案二审结束，一条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隐蔽诈骗链条亦浮出水面。
被害人：一次就消费一万多
范君，某知名公司职业经理人，40岁左右。因工作需要，他经常往返于上海与杭州之间。不知从何时起，陌陌软件上一个名叫“空白的心”的网友时不时会主动向其搭讪聊天，聊天内容极为暧昧。2013年5月7日晚，正在杭州出差的范君向“空白的心”透露了自己的行程，对方立即提出晚上见个面。
抵挡不住寂寞侵袭的范君趁机应允，并依对方提出的见面地点，早早赶到位于杭州市信义坊68号商铺的瑞天酒店一楼的“红场俄罗斯”茶餐厅。
不多时，“空白的心”如期而至。眼前的她，虽算不上惊艳美貌，但亦足以撩动范君的心扉。对方20岁出头，身材苗条，脸蛋俊俏，算得上是个落落大方的小美女。老远，“空白的心”便甜甜地叫了声“范哥”，还主动挨着范君坐，称早就想与他见面了，只是平时工作一直很忙。
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孩，出于礼节，范君主动叫来服务员说 “让靓妹点单吧”。“空白的心”故作矜持地推了几个回合，便随手点了果盘和红酒，直到服务员报单时，范君才被吓了一大跳，“共计2700多元”。
尽管有点难以置信，但为了能与眼前的美女保持更深接触，范君还是大方地刷了卡。就这样，来回点了几次单，一晚上消费下来，总共达12600余元。
而令范君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隔壁茶座的客人正因结账费用过高和服务员大声争吵。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酒托。当他找来服务员理论时，“空白的心”却借故上洗手间早已溜走。范君当即向杭州警方报警求助。
酒托老板： 暴利让我铤而走险
邓玲，女，绰号“欣妍”，是此次跨省酒托案的主犯之一，她负责组织、招募“键盘手”和管理邓美等数十名“酒托女”。
从步入社会开始，邓玲就混迹于各种酒吧、咖啡厅等场所。2012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一个姓周的老板，也就是这个“男朋友”将她带入了酒托行业。
起初，邓玲带着周某管理的“酒托女”在大学附近的“啡闻”、“爵士岛”咖啡厅行骗，每天有500元的报酬。
后来，周某联系不上了，而渐渐尝到甜头的邓玲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赚大钱的香饽饽。于是便向自己在酒托过程中认识的王彦明抛出橄榄枝，合伙在市区开了一家叫“红场俄罗斯”的茶餐厅，并组建了一支分工明确、管理有序的酒托诈骗团队。
这个团队里有四类人，即：老板，提供场所；键盘手，负责聊号；传号员，负责传号；酒托女，负责带聊上的男性到咖啡厅或者茶餐厅进行高额消费。
在杭州，邓玲和王彦明主要管理着“键盘手”组织者李嘉伟等和“酒托女”组织者邓美等人，并由他们去招募相关人员。
事后，邓玲则根据被害人消费金额给李嘉伟、邓美各30%提成，李嘉伟再按被害人消费金额的25%给另一“键盘手”组织者唐伟、袁涛等，再由袁涛、唐伟等根据被害人消费金额的10%给其线下的“键盘手”提成。
见有利可图，原本在其他店活动的“键盘手”吴雄月也以“插店”方式加入进来，带自己的“队伍”为“红场俄罗斯”茶餐厅提供酒托服务，店里则给其相应比例的提成。
之后，邓玲、王彦明、吴雄月就形成了三支队伍。各自带着“酒托女”对捕捉到的“猎物”行骗，并将诈骗到的钱依约定比例分配。
2013年1月至5月底短短数月，他们三人伙同李嘉伟等17人分成三组采取上述作案方式，诱骗周某等21名被害人至上述消费场所进行消费，骗取被害人财物共计328288元。
键盘手：网上我们就是“女人”
2013年3月，郴州市苏仙区公安分局陆续接到群众举报，称郴州市白鹿新村某出租房里有一群年轻人，形迹诡异。接到举报后，苏仙区公安分局立即对举报情况展开调查。
经过两个月的蹲点暗访，警方敏锐地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利用互联网信息进行诈骗的地下窝点。
2013年5月27日，苏仙警方决定在郴州、杭州两地同时行动。先后在郴州市白鹿新村和北湖区燕泉路燕子综合大楼的出租房里抓获李嘉伟、唐伟等人，同时依法从唐伟的租房内提取U盘1个，并从中提取安装的“微信安装包”，内有“后台版摇一摇、模拟器(W7)可跳过前两步直接安装”等文件。
警方通过调取李嘉伟笔记本中备份的“暴雪”QQ群聊天记录，发现了袁韩、谢新、欧阳建英、唐伟等“键盘手”以虚拟女性身份与男性网友的大量聊天记录。在抓捕现场，公安机关在他们电脑里缴获了三个团伙的电子账本，里面详细记载了每名被害人的电话号码与被骗金额。
原来，这是一起有组织的特大跨省酒托诈骗案件。
2012年4月，辞职后的袁涛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一次和堂兄见面时遇到了李嘉伟，李嘉伟提出“酒托”的事可以做，只需在家中上网便可以赚钱。于是袁涛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当起了“键盘手”，并与袁韩共同出资购买电脑等作案工具，在郴州市白鹿新村的出租房内合伙设立用于酒托诈骗的机房。
之后，李嘉伟、袁涛、袁韩分别纠集罗婷、罗飞美、谢新为“键盘手”。唐伟亦另行组建了机房，并纠集欧阳建英、曹两充当“键盘手”，并将“键盘手”骗取到的被害人相关信息提供给李嘉伟，由李嘉伟负责传号。
为逃避警方视线，该团伙的机房租赁期通常只有两三个月，三人各自负责发展、招募、联系、管理各自的“机房”和“酒托”。
他们每个机房都有10多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担任“键盘手”。这些“键盘手”主要通过QQ、飞信、微信等网络聊天工具，假装妙龄女子引诱在杭州的男士，然后把该男士信息传给杭州的“酒托女”。
“键盘手”大部分是男性，但在“工作”中，他们被塑造成一个妙龄少女或者富有素质的都市白领形象。他们不但需要知晓高大上的公司法，而且还需要了解接地气的女性话题，如内衣、化妆品等。袁涛说：“为了让别人相信，我们在网络上要彻底成为女人！”
“键盘手”不能与对方男网友通电话，不进行视频聊天，要防止泄露自己的身份。当然，在这些“键盘手”上岗之前，都需要接受专业的培训。
袁涛说，在“工作室”内有许多的“电子教材”，如《聊天思路》、《交友语句》、《经典问话》、《疑难对话》、《一夜情知识》等，还包括如何辨别对方是不是有钱人，如何诱惑对方见面，如何在聊天中练就收放有度的交流技巧。
“我们会用各种方式加男性好友，比如在相亲网站注册虚假信息、扔漂流瓶、QQ巧遇卡、随意加好友等。利用很多男性怀揣着艳遇的心态来诱骗他们上钩。但是我们只加杭州的号。有时我们只是先普通地打招呼，但有时也会很直接地说，比如我很寂寞，你能陪我吗？又或者我失恋了，想找个人聊天等等。”袁涛说，“有些男的一心想着艳遇，所以很容易上钩。”
袁涛在庭审中交代，他们通常会视情况采取不同的诈骗策略，如果觉得对方有一定经济实力又容易上钩，就会约在当天见面；如果觉得对方兴趣不大，就会找个借口先下了，再找机会下手；如果发现对方没有钱，纯粹只是上网找“一夜情”贪点小便宜的话，他们会主动将其拉黑。
“有些‘键盘手’很有耐心，他不会一开始就直奔主题，而是和对方慢慢聊天，一个礼拜甚至是半年，就像真的和对方在谈恋爱一样。‘键盘手’们通过这些手段来获取‘猎物’，并把信息放入一个叫“暴雪”的QQ群里，方便传号员联络‘酒托女’。”袁涛说。
传号员：我们相当于一条网线
在这次跨省酒托案中，警方共查获了犯罪团伙的三个机房，每个机房都有自己的“键盘手”，机房的管理员还要负责传号。
所谓号就是每个“键盘手”以女性的名义聊到的男朋友。号的内容包括对方的基本情况、每个“键盘手”所虚拟的身份情况和见面的地址。谁聊到号就用其私人的QQ将对方信息发至一个名叫 “暴雪”的QQ群。而传号员就把这些号通过飞信等方式传递给身处杭州的“酒托女”。
这个名叫“暴雪”的QQ群是李嘉伟建立的，这也是他们工作的信息汇集地。群里除了有号之外，还有“键盘手”和“酒托女”的QQ号。每个人至少申请两个以上的QQ号，并且全部用代号表示。
作为一名传号员主要通过两种方式来传号，一种是直接把信息传递给邓玲，再由邓玲去联系下面的“酒托女”；另一种是直接联系杭州的“酒托女”。
李嘉伟是一名资深的传号员，他还需要给“键盘手”发放工资。“起初我们只拿到27%的提成，将其中的25%发给唐伟和其他“键盘手”做工资，其余的我和袁涛等人一起平分。后来我们提成有30%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们，于是那3%就归自己所有。”李嘉伟在被抓获时交代道。
唐伟和李嘉伟一样，也是一名传号员，拥有自己的机房和“键盘手”。最初他和别的老板搞酒托，后来认识李嘉伟，便在他的机房做过一段时间。
熟悉过后，唐伟也想自己开个机房，于是花了赚来的几万元钱购置了几台二手的电脑，简陋的机房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在我的认识里，传号员的工作轻松一些，只需将手下的‘键盘手’聊到的号发至QQ群。我们传号员就相当于一条网线，连接‘键盘手’和‘酒托女’。所以不能出错，一出错就会误了大事。”唐伟在法庭陈述时强调。
两个机房在市区的不同位置，除了每天结账有联络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各自物色“猎物”。“我们是每天结一次账，邓姐会把钱统一打给李嘉伟，再由李嘉伟打给我。”唐伟说，他自己这里可得25%的提成，大部分用来支付手下人的工资和其他的开销。一个月下来可以拿到几万元的提成。
和李嘉伟的机房不同的是，唐伟还用微信“摇一摇”的功能去诱骗“猎物”，但是不管是用哪种方式，都需要把号上传至“暴雪”QQ群，且得到的提成是一样的。
酒托女： 相信我们是男人的错
和常人认知的一样，大多数“酒托女”都是文化程度不高，找不到好的工作。“酒托女”邓美今年只有20岁，上完初中便辍学了。她在咖啡厅打零工时结识了邓玲，看着邓玲搞酒托能赚钱，邓美也跃跃欲试。
2013年3月，吴雄月给了邓美一个网友的手机号，让她把网友骗到“红场俄罗斯”茶餐厅来消费。这个网友正是文章开头提及的上当受骗者范君。接到活后的邓美便以“空白的心”的网名主动在网上与范君搭讪，并主动邀对方见面，前几次，因对方并不在杭州，所以直到5月7日对方来杭州出差才终于得逞。
“我们见面的地方必须是邓姐、王哥开的‘红场俄罗斯’茶餐厅，时间也是我们来决定的，不然我们就不能答应见面。”邓美说。
通常，见面之初，邓美只是和男性网友浅谈，并点一些果盘小吃。慢慢深谈之后，邓美便会主动提出喝红酒。而男性网友一来怀揣着猎艳的不良动机，二来出于男人本性中的好面子，便会答应女方要求。“酒托女”自然酒量好，通常两个人会喝掉2至4瓶红酒，骗取的金额在数千元至上万元不等。
而为了掩人耳目，店里一般都会备有两本价目单，普通散客用正常价目单，“酒托女”和被害人则用另一份标价高出许多倍的价目单。
为了区分客人，他们还专门想了一个暗号，如果“酒托女”进了店开口就说“来一包怪味豆”，说明这是待宰的客人，服务员便会拿出贵的价目单。
“所谓的高档进口红酒其实是廉价劣质红酒勾兑红茶、雪碧而成，每箱12瓶的红酒仅100元左右，平均下来每瓶红酒10元不到，原本只是中国产的干红却被冒牌成国外的拉菲。”当“酒托女”邓美在法庭上这样陈述时，被害人范君一脸茫然。
为方便提成，“酒托女”会将每笔生意详细记录在账本上，成功的写个“成”字，失败的则会注明原因。
有些原因令人啼笑皆非，比如上厕所时偷跑了，有带着女性朋友一起来的，还有不愿意付钱的……
当然也有当场被识破的时候。2013年5月底案发前，邓美照常约男性网友去“红场俄罗斯”茶餐厅见面。当对方刷卡买单时发现居然消费了5000元，便开始怀疑邓美是酒托。抓住邓美的手不让她走，更扬言要报警。
此时，吴雄月发现后，走过来和男性网友协商称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对方不报警，他们愿意退还4000元，1000元当做成本费。于是双方达成了和解，对方拿着4000元就离开了。之后，“红场俄罗斯”茶餐厅开始雇用专门的保安，防止被害人闹事。
邓美说：“其实我们并没有错，相信我是他们男人的错，男人如果没有不良企图就不会上当受骗。”
郴州市苏仙区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了审理，酒吧老板邓玲、“键盘手”袁涛、“酒托女”邓美、传号员李喜伟等21名被告人分别被判处四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至单处罚金等刑罚。宣判后，吴雄月、周艳辉、王广虹、高桂珍等四人以量刑过重为由，向郴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日前，郴州中院审理后认为，原判决综合四上诉人在诈骗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犯罪事实、性质、情节、社会危害程度及当庭认罪、悔罪态度，在法定幅度内给予的刑罚并无不当。故作出了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终审裁定。
至此，这起震惊两省的跨省酒托诈骗案终于尘埃落定，相关犯罪分子也得到了法律应有的惩处！记者 禹爱民 本报通讯员 何 炜 肖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