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不可追

　　□张少青

　　闲时找到一些老歌来听，连带着想起那个年代的许多往事，影影绰绰，在眼前回放。然后回忆起那时看的《红高粱》，当时一下就喜欢了年轻的巩俐。后面的《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周渔的火车》《风月》《霸王别姬》《艺妓回忆录》等，一场不落的全看了。去年看她的《归来》，依然很喜欢，折服于她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她年纪不大，演绎各种角色却都能准确到位，富有感染力。

　　她的每部戏台词都不多(我暗地里想，难道跟我一样记忆力太差)，不过她尽管不怎么说话，却只用一个羞涩的眼神，或低下头去或嘴唇微张，眉头微颦，这神情便完全把我打动。那个时候，这么有表现力的女演员还真不多。难怪张艺谋爱用她，甚至爱上了她。当然，她也爱他。我想她的悲剧也源于此吧。人生路上，有时一步不对，便要错很久。于是回想他们的陈年旧事。他们的恋情从八七年的《红高粱》开始，止于九三年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整整八年。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呢？这样的一场感情，苦涩多于甜蜜，伤害多于呵护。

　　那时的巩俐还小，和张艺谋相处起来由着性子，让自尊心极强，不爱沟通的张艺谋很是烦心。张为她离婚，疏远女儿。可是，有过婚姻的人和未婚的人，心态完全不同，有时两个人所想也大相径庭。巩的小孩子脾气耍多了，加上一些误解(有传言说张伟平夫妇俩从中挑拨，导致后来拍《黄金甲》时，巩俐声明，决不能见到张伟平夫妇，张夫妇俩果然从到尾都没敢露面)，张艺谋不断听见挑拨，心里痛苦。可他是闷罐子，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有去意。不管巩俐怎么逼婚，张艺谋就是不答应，巩俐也是闷罐子，并不追问为什么。她只是觉得，这场感情原来如此儿戏，人家压根不想和你有未来。本来张已为了巩离婚，男未娶女未嫁，大家都以为他们走到一起是迟早的事，谁都没想到，一段感情终于还是散了。

　　分手后，他们一个进军商业片，赚得更多，人气更旺；一个嫁做商人妇，商人看起来温和体贴。这完美的结局我却看不出他们的喜悦。两个人都萎顿了。张艺谋一向不喜拍商业片，却疯狂地拍了很多，且女主角只用一次便再不录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巩俐在尽了最大努力维持这个婚姻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商人不同于文艺男青年，重利轻别离是他们的本性，这就注定了张艺谋的不可替代。巩张相恋时，巩稚气纯真的脸总是透着幸福，张则微笑自得。那时两个人的状态从外表到内里都是最好，他们互相成就了对方。

　　巩俐之后，张艺谋的女主角几乎都是巩俐的翻版；而每次张艺谋遭遇低谷，巩俐总是要挺身而出，拿出山东大妞的直白泼辣，力挺张艺谋。想起了张艺谋说过：“我演《古今大战秦俑情》根本不是为了挣钱，就是想找个相处的空间。我觉得这样能有一个公开的空间，两人能在一块儿，一起合作又能避开外部世界。那时我对商业电影很看不起，演完了，配音我都没去。”又想起张艺谋说拍《黄金甲》就是为了让巩俐演一回女皇，他对她有这个承诺。巩俐听见这个话，潸然泪下。再看1990年他们泳池的那张合影，张艺谋难得的做搞怪状，巩俐靠着他，娇俏可爱，浓情蜜意。不由得叹息一声：情深，不一定会有好的结局。一段好姻缘的促成有着多方面的因素，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好的开始。他们的开始，并不被看好，张艺谋的女儿，巩俐的父母，社会舆论，都在给他们施加压力。最终落得个“劳燕分飞各西东”了，惟叹人间最苦是情种。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巩俐受此重创，我再没见她敞开地笑了。她和张艺谋之后的照片我怎么看都觉得是两张苦瓜脸，笑也是苦笑。巩俐虽然每次出场妆容精致，华服加身。一眼望去，却总是一副神情落寞忧郁的贵妇样子，珠光宝气也难掩她的倦态。过去那个清纯开朗、有些许羞涩的巩俐一去不复返。那个她，早已遗落在那场伤心蚀骨的错爱中，不能回头。

　　回头，已物非人非，旧情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