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女童打疫苗致智力残疾 家长维权遭拘一个月
资料图
受理案件通知书
2015年5月18日， 赵国平起诉山西省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下称 “山西省卫计委”) 滥用职权等获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立案。
赵国平是山西省古交市原相乡河口村农民。 2006年10月，他的女儿、尚不满1岁的赵鑫 (化名) 接种乙脑疫苗， 被鉴定为“一级智力残疾”。
至今，10岁的赵鑫，不会叫爸爸妈妈，只能关在房间里。
“肯定是心里有阴影的， 害怕再出残疾。”5月19日， 在谈到给第二个小孩打疫苗时， 赵国平如是说。
曾心理快崩溃了
重庆青年报 ： 消息说，起诉山西省卫计委已经获得立案，真的么？
赵国平： 这是我第三次去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 已经立案受理了。之前不给立，我一直要求法院给我一个不予立案的通知， 但又不给。 今天(5 月 18 日)早上从古交到太原中院， 离他们下班就只有40 分钟了，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 我见到了法院负责立案的领导， 他最后同意立案。下午交了50块钱， 就急忙回来了。
重庆青年报： 之前立案遇到了哪些困难？
赵国平： 5 月 12 日， 我去法院， 法院说， 原告只能写我小孩的名字， 不能写大人的名字。 5 月 14 日， 这次又说不能掺杂医疗事故责任的内容。 我觉得应该是行政起诉， 法官比较为难， 不愿承担责任吧。
重庆青年报： 6 年了， 这条路肯定走得很艰难吧？
赵国平： 确实如此。 一方面要考虑家庭， 一方面要考虑经济。 我去上访， 去太原来回一趟七八十块钱， 在北京维权一天最少花 120 元， 住宿的话最低 50 元， 有时候睡在地铁站， 有时候在偏僻一点的地方住； 不去上访， 孩子得病一直拖着没人管。
重庆青年报： 打行政官司， 有把握吗？
赵国平： 现在还只是立案， 没有把握。
重庆青年报： 您是怎么想到通过法律维权的？
赵国平： 2010 年 3 月， 在网上看了很多媒体报道， 我的小孩跟报道里的情况相似。 第二天， 我就向古交市卫生局反映了情况。2010 年 4 月 2 日， 太原市疾控中心出来报告说， 我小孩子是得癫痫病在先。 小孩子打疫苗， 连感冒都不行， 更何况是癫痫病呢？
重庆青年报： 您奔波了多少次？ 最困难是什么时候？
赵国平： 去古交、 太原、 北京， 最长的30 天， 最短的 10 天， 到北京有 7 次， 到太原至少 30 次。 2014年9月20日， 跟其他受害者家属一起的一次维权， 以寻衅滋事罪被刑事拘留， 我在看守所关了1个月， 后来取保候审。 当时心理都快崩溃了， 小孩的问题一直不给解决。
重庆青年报： 能说说您奔波一天的生活么？
赵 国 平 ：一 般 6 点 起 床 ，送 小 孩(2009 年第二个孩子出生)上学后再坐车， 在古交汽车站坐车， 花 18 元的路费，一个小时下太原再转车， 总共要转 3 次车到太原中院。 午饭是一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 下午五点半准时在幼儿园接小孩。
疫苗问题仍没鉴定
重庆青年报： 打疫苗前， 女儿是什么样子， 还记得吗？
赵国平： 记得。 痛苦的事情我记得更清楚。我们结婚， 我 36 岁， 我老婆 30 岁， 小孩子来的不容易。 出生可水灵了， 抱在妈妈的怀里活泼可爱。
重庆青年报： 您女儿接种疫苗是什么时候？
赵国平： 一出生就开始打疫苗了， 各种， 乙肝疫苗打了3针。 在她出生第10个月， 2006年10月15号， 打了乙脑疫苗。
重庆青年报： 当时情形如何？
赵国平： 刚出生接种没什么问题。 打完乙脑疫苗以后， 当天晚上小孩就开始哭， 一直哭， 第二天早上哭得更厉害了。 过了半个月，哭的更加严重， 就是神志不清的哭。
重庆青年报： 后来怎么办的？
赵国平： 1 个月后， 我们带她去山西省儿童医院。 医院诊断她是得了癫痫病。 但我们也不懂医学知识， 12 月 5 日， 又一次注射乙脑疫苗。
重庆青年报： 为什么会有第二次接种？ 您是怎么考虑的？ 当时有疑惑吗？
赵国平： 2006 年， 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和疫苗有关， 我们只知道疫苗是个好东西， 就没怀疑过。 两次乙脑疫苗打完之后， 山西省儿童医院诊断为婴儿痉挛症， 是癫痫病中最严重的一种。 第二天看脑电图， 医生说有生命危险。 后来才知道用的是高温疫苗。
重庆青年报： 后来去了哪些医院治疗？ 有没有好转？
赵国平： 2008 年， 我们把小孩转到太原市医科三大住院。 当时用了一些免疫的药， 病情比较稳定。 那时候我开铲车， 收入可以维持小孩治病。 2010年， 我出了车祸， 小孩也看不起病， 只能买些便宜的药回家养着。
重庆青年报： 医生是怎么讲的？ 现在鉴定出结果了吗？
赵国平：没有， 到现在不 肯 给 一 个结 论 。2011年 12 月 ，太原 市 医 学 会同 意 对 小 孩病 情 进 行 鉴定 ， 交 了2500 元 ，但后来， 以小孩在山西省儿童医院挂号本丢失为缘由， 没给鉴定。
重庆青年报： 这 9 年里， 有没有过心里特别难受或者特别痛恨自己的时候？
赵国平： 有， 挂号本为什么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 真想把自己一头撞到墙上。 每当她哭的时候， 就痛在我心里， 我们现在是欲哭无泪。 这么好的孩子， 前程、 青春都毁了。
女儿10岁还不会叫爸妈
重庆青年报： 女儿现在情况怎么样？
赵国平： 现在孩子不会叫爸爸妈妈， 除了睡觉， 随时都得大人监护。 跟同龄的孩子比较， 我孩子不会上学， 没有健康， 每天被关在不到 20 平米的房间里。
重庆青年报： 还要每天吃药吗？谁照顾她？
赵国平： 每天按时吃药。 我和妻子轮流照顾她， 孩子越大越难看管。没有小伙伴陪她玩耍， 女儿根本不知道开心。
重庆青年报： 有过意外？
赵国平： 是的， 有一次小孩在床上玩耍时癫痫病发作， 掉到地上导致小孩右胳膊骨折， 还得到大医院花大钱。
重庆青年报： 照顾女儿， 她一天的饮食起居是怎样子的？
赵国平： 早晨六点起来， 给她穿衣服、 喂饭、 喂药， 不高兴了还得逗她玩， 随时随地得有一个人照顾。 妻子看管大孩， 我五点半准时接小孩放学。
重庆青年报： 女儿出事以后，家里的生活节奏是不是全乱了？
赵国平： 是的， 全乱了。 特别是孩子看病， 经济上变得非常紧张。 癫痫病发作的时候， 真的是没办法， 只能看着孩子难受。
重庆青年报： 听说后来生了一个孩子， 多大了？ 现在谈注射疫苗是不是心理有阴影？
赵国平： 2009 年 6 月生了一个男孩， 今年 7 岁上幼儿园了。 肯定是有阴影的， 害怕出现残疾。 如果不注射疫苗， 幼儿园不接收孩子， 如果接种疫苗， 又生怕出事。
重庆青年报： 父母亲身体好吗？
赵国平： 父亲在我 8 岁的时候去世， 母亲患癌症， 今年正月十八离开人世。
一度想过自尽
重庆青年报： 地方政府有哪些帮助么？
赵国平： 古交市政府知道我小孩子残疾， 也同情我的遭遇。 小孩是一级智力残疾， 我是肢体残疾三级， 政府给予低保政策。 政府开两会、 过节的时候， 会给我们一些钱。
重庆青年报： 有和其他的疫苗受害者家属联系吗？ 一般都交流些什么内容？
赵国平： 有。 一般交流疫苗事件是怎么处理的， 各个家庭小孩的伤害程度。 有的地方支持力度大， 也有给解决了的。 不过， 有的地方家长走得很艰难。
重庆青年报： 现在主要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赵国平： 收入来源靠生活保障金维持。 以前我开铲车收入还可以， 后来出车祸， 失去了劳动能力， 加上孩子重度残疾， 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了， 不敢往后想。
重庆青年报： 您现在除了为女儿的事情奔波， 主要做些什么事情？
赵国平： 看管家中的残疾孩子， 按时接送上幼儿园的小孩子。
重庆青年报： 不能像以前一样劳动了， 你生活的信心是不是受了很大打击？
赵国平： 是的， 受了很大的打击，每天茫然地上访， 茫然地追求。
重庆青年报： 这几年， 有没有感到绝望的时候？ 你会怎么办？
赵国平： 2010年10月13号， 我出了车祸， 女儿需要看病， 妻子照顾两个残疾人和1岁的小男孩， 如果没亲戚的照顾，我真是挺不过来的。 曾经我想自尽， 可是想到两个孩子还有妻子， 还有爱心人士的关心照顾， 才慢慢放弃了这个想法。
重庆青年报： 对女儿， 今后有什么打算？ 有信心治好吗？
赵国平： 天下父母心， 如果解决了问题疫苗的事， 再给孩子看病， 希望她能慢慢好起来。 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走一步算一步， 要争取。
文/重庆青年报记者 肖鹏 图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