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二楼书店面临生存挑战 坚守闹市的文化绿洲
香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各种店铺招牌林立,独立书店也努力跻身其中。
记者 李永宁摄
香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各种店铺招牌林立,独立书店也努力跻身其中。
记者 李永宁摄
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沿昏暗的楼梯拾阶而上,如果不是墙壁上贴着书目推荐,很难想象这是去一家书店。数百米的旺角西洋菜南街,分布了十几家这样的书店。它们依次坐落在沿街旧楼的楼上,唯一的标识是与化妆品店、金店并排的大字招牌。它们,就是香港特有的文化标志之一——二楼书店。
付不起高店租被逼“上楼”,主打人文社会书籍
名为二楼书店,早已不局限于二楼。
香港一家报社文化编辑吕女士说,多年来,迫于高租金等成本压力,二楼书店不断“高升”,三楼、四楼,有的甚至搬到十楼以上,“称楼上书店更妥帖一些”。
香港二楼书店是怎么产生的?吕女士介绍,这要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说起。当时香港的一些知识分子深感香港文化土壤贫瘠,于是采取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来补救——办书店。他们把书店当做社会启蒙的媒介,主要向读者提供人文、历史、社科等类型的书籍,希望通过书店开拓香港的人文空间。
当然,这些书不够畅销,因此赚钱不多,面对高昂的沿街铺面租金,书店只好“上楼”。吕女士举例说,以当前香港普通的临街小型旺铺为例,平均月租少说也要一二十万港元,而楼上则不过两三万,上楼是自然也是无奈之选。最初,书店通常选址在二楼,“二楼书店”由此而来。
铺面不好,地段就要选好一些。为了吸引读者买家,二楼书店主要分布在旺角、湾仔、铜锣湾等香港繁华的闹市区。不过,受困于条件有限,二楼书店普遍面积不大,三四十平方米的空间,堆得满满的都是书,狭窄的通道只容得下一个人。
书店虽然被“逼”上楼,却开创了一番新天地。读者顺着陈旧而狭窄的阶梯走进书店,就仿佛在横穿一条时空隧道;推门走进小小的书店,都市的喧嚣便统统被关在了门外。香港二楼书店就在这种闹中取静的环境中,顽强地生存着、维系着。
几十年过去,随着文化传承形式多样化,二楼书店作为社会启蒙媒介的功能已经逐渐下降。历经多年沉淀,它们已成了香港文化的一个标志,也成为香港人的阅读文化现象之一。不少游客到香港旅游时,商场“血拼”之外,也会慕名去看一看隐匿闹市的二楼书店,领略香港另类人文风景,感悟港人高楼读书的趣味。
小众服务不求齐全,书店以特色求生存
香港书贵利薄,二楼书店要维持生存,除了“上楼”节省租金,如何经营要费一番脑筋。
二楼书店别于大型连锁书店,不讲求齐全,而突出小众服务有特色。特色经营就是二楼书店最大的特点,这也是其生存空间所在。由于书店特色明显,很容易就吸引了一批固定的顾客群。
走访香港各区二楼书店,家家皆有自己主打的风格,有些甚至从名字就可见一斑。港岛湾仔的青文书店,店名取自“青年文学”,主打文学书。油麻地的Kubrick书店主打电影书籍和杂志。曙光书店专营欧美的原版英文书籍。旺角的序言书室则主打学术类书。近年来,更有尚书房、榆林书轩、国风堂等书店专卖内地简体书。
由于风格各异,读者逛书店,不会为同质化发愁,完全可根据自己爱好有目的选书。同时,每一家秉持独特理念的小小书店,也是一部耐人寻味的书。
以序言书室为例,这家新晋二楼书店凭借自身的特色已成为香港独立书店标志之一,声名远播。序言书室是由3个香港80后青年于2007年创办,3人都是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毕业生。不同于其他同学一毕业就做了工薪一族,他们选择了一条“非主流”之路。办书店,而且办的是学术类书店;卖图书,而且卖的是不赚钱的学术书。
被问及创建书店的理念,创始人之一李达宁说,最初要办书店的他们并不是从做生意的角度出发,而是以推广学术文化为目标。“我们一开始提出这个理念时,已经知道赚钱并非我们的第一考虑,这理念不会改变。”
因此,走进序言书室,你不会看到投资类、爱情类或旅游类畅销书,但学术类的如罗尔斯的经典之作《正义论》、艾克的《论文学》,甚至钱穆的《新亚遗铎》等冷门书籍,都可以找到。
书店距今维持了7年,李达宁介绍,能够存活下来最关键的就是坚守自己的特色,“卖不同的书,塑造不同的书店风格”。
不过,他回忆,节节高升的租金压力下,书店也历经了不少坎坷。比如,资金不足,书店只好选在一座旧楼的7楼;开业之初,第一笔资金是靠亲友协助筹集,他们最初数月都拿不到薪水。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坚持下来。凭借自身的特色,在网络和媒体的宣传下,顾客逐渐增多。说起目前的业务,李达宁说,总体是“生意比开业好,但还不是理想水平”。
高度竞争空间日益压缩,二楼书店面临生存挑战
再良好的愿望总要面对现实的考验。虽然二楼书店已成为香港的一道风景,但在租金日益昂贵、阅读环境逐步边缘化,以及大型连锁书店步步紧逼之下,二楼书店处在不断变化之中。有的关闭了、有的缩小了、有的搬迁了、有的“高升”了,更多的则是在坚持。
2012年,台湾诚品书店进驻香港,入场就占据了铜锣湾希慎广场整整3层楼。书店总面积超过3700平方米,图书总量高达10万种23万册之多。
大型书店的扩张给二楼书店带来不小压力,身单力孤的小书店自然没有实力与大连锁书店媲美。更令人唏嘘的是,由于租金日益昂贵,香港曾经风光一时的二楼书店不时传出停业的消息。
从盛极一时的洪叶书店,到前文所述的青文、曙光书店,许多二楼书店一夜之间黯然倒闭。
铜锣湾的阿麦书店曾深受香港文化人士喜爱,但终究也未能逃出关门的命运。该店老板在网站上留下的告别词如此说道:“在经营成本高企、利润微薄的实际环境下,要维持一家处于铜锣湾的实体书店实在是太奢侈了。因此,我们决定不再续租……”
艰难存留下来的二楼书店,也在风雨飘摇之中辛苦维持。为了应对不断上涨的店租,二楼书店的对策唯有继续往上或反复搬迁。
由于地方越来越不好找,旺角经营简体书的尚书房,在楼道墙壁上贴着“更上一层楼”字样提醒读者。而另一家“御书房”则在指路标牌上用红笔赫然写着“85折上8楼”。只是,面对着步步“高升”的书店,又有多少读者还愿意爬到8楼只为了买一本书?
转型不可避免,多元经营或成新希望
李达宁对此颇有感触。他认为,二楼书店传统上靠特色优势生存,但在激烈竞争环境之下,也面临转型,需要有创意、开拓的竞争精神。
他举例说,有些书店以折扣吸引读者。如以卖“台湾书”为特色的乐文书店,台版书长期七折、港版八折,买足100港元,还赠送一张10港元的购书券。虽是小恩小惠,但却吸引读者欢心。
至于序言书室,卖书之外,讲座沙龙正成为序言的卖点之一。李达宁笑称,书室得以维系,店内大小讲座、沙龙、研讨会、读书会可谓功不可没。
序言书室在书店里订造了流动书架,在靠窗位置腾出空间,设讲台和沙发座椅,读者可以坐下看书,小组讨论,甚至进行小型的学术文化讲座。
“创意是从大学哲学系传承而来的”,李达宁直言。在序言书室举办讲座时,书店不收费,他们只会在活动中传递钱箱,让参加者自愿“捐助”,收集的钱用于补充经营开支。“这也是承袭康德而来。他从前教书,不收学费,而是由学生自愿把学费投入钱箱,补贴开支。”
由于活动不收费,这鼓励了不少不同团体在序言书室举办活动,凝聚了学术文化的群体,也集结了一批忠实的老主顾。
如今,序言书室俨然成了香港人文社会的学术重镇,香港人的文化沙龙。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背擦背的拥挤和陈设的凌乱,同时也可以看到众多顾客气定神闲地看书、买书。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仿佛在宣告书店可能仍会不断更上层楼,但只要爱书之人不断,书香依然可以永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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