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新闻人的写作心得
这是建设圈里一位知名老作者的自述。文字简单、平和,没有任何华丽辞藻的粉饰。在这个文风肆意浮动的社会,显得那么朴实和与世无争。然而,当你一旦深读便会发现,文章自始至终涌动着一股强烈的、足以震颤内心深处的能量。这来源于他的笔耕不辍,来源于他的坚持不懈,来源于他对新闻事业永恒的爱,也来源于我们作为普通新闻人内心油然而生的崇拜与敬仰。他的经历,对于所有工作在建设宣传领域的人们来说,都是值得比对和思考的财富。——编者
作为一个新闻作者,对于新闻写作,我钟情了大半辈子。我从15岁开始写,写到至今65岁,我断断续续、笔耕不辍地竟写了50年!按发表文章的字数来算,粗略统计已逾千万字。按发表文章的层面来看,中央、地方媒体都上过稿。按发表文章的奖项来看,获取过中国新闻奖、江西新闻奖、中国建设报好新闻奖等,并且连续20余年获得中国建设报优秀记者、江西日报模范(优秀)通讯员等荣誉称号。
起因与起步
我从小因家境贫困而辍学,不足15岁便参加了学徒工作。所在单位是一个劳务密集性的群体,多数员工均系文盲或仅有初小文化。在当时大讲政治的年代,我这个“半桶子水”却派上了用场。每天的班前会由我这个“小先生”给师傅们读报。读呀读,我竟读出了感情。对一些不认识的字、不理解的词,我用小本子歪歪斜斜地记下来,晚上带回家向做语文老师的妈妈讨教,第二天又现买现卖地转达给师傅们。工作之余,我还利用业余时间编写黑板报。领导见我很刻苦且很执著,便让我半脱产担任兼职宣传员。
有了领导的支持和较宽松的时间,我就更来劲了,从读报发展到写报。当时,我的月工资18元,交给家里17元,用自己零花的1元钱自费购买了方格稿纸、信封和邮票,将单位上的好人好事写成新闻稿,不知天高地厚地向南昌广播电台和南昌晚报投稿。雪片似的稿件投过去却杳无音讯。尽管如此,我却毫不气馁,照写不误。最后,我感动了南昌广播电台的一位编辑。他给了我一封退稿信并提供了去书店买新闻写作书籍的信息。于是,我才慢慢地摸到新闻写作一些浅显的门路。没过多久,我的新闻处女作便被南昌广播电台和南昌晚报采用了。看到手稿变成了铅字,虽然是条简讯,我却高兴了好一阵子。
我尽管曾经有着“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尴尬,但由于锲而不舍,随后便有了从“火柴盒”到“豆腐块”的喜悦。随着稿件的陆续采用,既鼓舞了职工们的干劲,又扩大了单位的社会影响,领导决定让我全脱产,成为了一名以工代干的宣传干事。为了能胜任此项工作,我利用业余时间补习文化知识,通过几年努力,取得了相应学历。
写稿是个苦差事,就像五味瓶。刚起步时,我是用手写、骑车送。一些编辑看到我很艰辛,就说你还是寄来吧。但我一怕稿件收不到,二是也想当面听编辑老师的指教,还是坚持亲自送达,直到后来改用传真才稍许轻松些。但是,我经常会遇见责任心很强的编辑,一篇稿件要将来龙去脉反复核实才行。这就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和高度的责任心。我常年品尝其中的酸甜苦辣,但把握得好就会苦中有乐、苦尽甘来。我在先后受聘于中国建设报、城乡建设杂志、江西日报等媒体后,政治宣传和新闻报道便成了我的主要职责。我的新闻写作也由此正式起步了。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耐,却具备着牛一样的秉性:坚韧、勤勉、执著。我正好属牛,多年来也一直崇尚牛的精神,把自己当成一头老黄牛。我断断续续写了这么多年,有一个切身的体会,就是新闻写作离不开领导的重视与支持。领导支持了,时间有了,经费有了,接触新闻的机会就会接踵而至。反过来,领导的支持也得靠我们的努力。只要我们的工作做出了出色的成绩,自然会引得领导关注。我记得自己刚退休不久,江西省政府一位副省长曾先后向省住房城乡建设厅3位领导打听,“谁是王纪洪?他在中国建设报发表的文章写得不错,你们要表扬他。”后来,这位省领导率队赴重庆学习保障房。当他看到工作人员名单中有我的名字时,再次要求厅长把我介绍给他,并当众表扬了我。
勤奋与兴趣
我记得年轻时随单位搬迁至湾里建设新区,条件非常艰苦,住工棚、睡通铺,白天要参加劳动和编工地宣传栏,晚上为了及时将白天的新闻稿写出来,我不顾炎热地趴在床上,躲在蚊帐里汗流浃背地写。第二天,指挥部的广播播出了我的稿件,自己甭提有多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时间紧,可以挤;水平低,勤学习。为了写好新闻稿,我放弃了个人的一切爱好,牺牲了许多休息时间,悉心揣摩着一些媒体的风格和特点,保持与编辑记者的联系,及时掌握各个时期媒体报道的要点。如此循序渐进,才基本弄清了新闻写作的路径。
久而久之,我由被动奉命写些会议报道和应景文章,发展到对新闻写作有了感情和产生浓厚的兴趣,发生了由“要我写”到“我要写”的飞跃。几十年来,我的工作岗位多次变动,但新闻写作从未间断。其中既有甜酸苦辣,也有喜怒哀乐。有时,一篇稿子见报费尽周折,可以说悲感交集。即便如此,我对新闻写作仍是情有独钟。
我这个非科班、非职业的新闻人,竟与新闻写作不离不弃50年!我常常会萌发着一种有了好的新闻线索而产生的涌动,如此稿不完成,我会寝食不安。年轻时,家庭住房困难,写作条件差,我经常会上半夜打腹稿,下半夜起床一气呵成。由于过度的因写稿而熬夜,我不到中年就明显谢顶。
凡事只要有了兴趣,许多困难可以得到克服。比如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信息的更新,新闻写作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我的新闻写作由复写到打印、由邮寄到发邮件、由纸质到网络,都是靠我的勤奋和兴趣去涉猎的。我在新闻写作中还有一个剪报的习惯,就是将媒体采用的样报剪贴成册,可谓是几十年如一日。这除了兴趣收藏之外,还可以给单位上的工作提供便利。比如,上级在年终对单位专项检查要考核新闻报道的工作时,我的剪报本就经常会被派上用场,有时因在规定媒体采用了文章还加了分。
有了良好的心态,必然会打拼出优异的状态。平心而论,有时我也很累。在省厅专职从事新闻宣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只有我一人,毕竟年岁不饶人。但我人累心不累,活苦心却乐。有时,我发的通稿见报后,在有的媒体不寄样报的情况下,为了剪辑收藏需要,我还心甘情愿地走街串巷去邮局、报摊寻买报纸。
为了写作需要,我50岁学会了打五笔,55岁学会了发邮件,60岁学会了发QQ,63岁学会了上微信、写微博,回想起来,还真有些感慨。记得刚刚年过半百时一段时间的每天中午,同事们都在休息,我却边吃盒饭边盯在墙上的五笔字根表,用笨拙的手指敲着键盘,敲啊敲,总算敲出一点名堂来。虽然指法的姿势不怎么美观和规范,但速度还是蛮快的。为了合规从业,我61岁时冒着酷暑,只身专赴京城,伴随着一大批来自中央和北京媒体的80后、90后的小青年,参加了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组织的新闻资格培训,每天早早地来到大课堂,不时被小学员闹出“今天老师怎么这么早”的笑料。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终于如愿以偿通过了新闻业务考试,获取了全国统一制发的新闻记者证。
由于有了兴趣,我的新闻写作层面也日益拓宽。由写消息到写言论、通讯和社会新闻;稿件由发小报延伸到向大报挺进。同事们“戏谑”我的稿件“进过省城,上过北京”。特别是近10年来,省厅机关只要有重大阶段性活动需临时抽调人员,我几乎每次都是宣传组成员。我的生理年龄慢慢地衰老,但我感觉自己新闻写作的灵感并没有枯竭。
2009年10月,我光荣退休。曾有一些企业欲高薪聘我当不需坐班的顾问。正当我想应聘之时,时任厅长却找我谈话,希望我继续留在厅里从事全天候的新闻宣传工作。一个是外界作息时间宽松的高薪金,一个是继续留厅工作的低补贴(前4年是每月1200元)。我权衡再三,最终十分情愿地留了下来。退休后,有朋友以年薪6万元请我当杂志主编,还有省总工会不受年龄限制,以月薪4000元招聘人员编纂工会志,我都没动心。我记得有一位名人说过,对你不好的人不要太介意;对你好的人,你一定要珍惜感恩。我质朴地想,退休前,领导和同事对我很关心。一次自己生病住院,几乎所有厅领导和机关处室都去医院探望,很珍惜和谐相处的工作环境。退休后,大家对我也很尊重照顾。妻子手术住院期间,组织上和同事们给予关怀照顾,令我很感动。特别是几年前在一次意外火情中,是一名厅机关年轻党员干部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对我震动很大。我很喜欢住建厅这个大家庭;再则,也对自己投身半个世纪的行业和新闻报道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
敬业与责任
退休后,我感谢领导的信任,很快适应角色转变,十分珍惜新闻宣传工作,似乎有着一股使不完的劲。
我几乎每天早晨乘头班公交车,7时前到达办公室,第一时间浏览、下载网页和报刊,将主流媒体报道本省住房城乡建设工作的文章,通过厅办呈送给厅主要领导,并经常十几个小时坚守工作岗位甚至双休日加班。我每逢参加厅重大活动,总是第一时间向厅网、新闻媒体发稿,积极宣传全省住房城乡建设系统先进典型。这样超负荷的工作曾被多方不解。我归纳了一下,大家对我提出了“三个为什么”:为什么写不厌?为什么有那么多可写?为什么写得那么快?还有人揣摩,“他每年写五六百篇稿子,稿费肯定相当可观”。其实不然,我发表的文章80%是无稿费的,每年能到手的稿费区区数千元。至于同志们提出的“三个为什么”,我想引用著名诗人歌德的话,“如果工作是一种乐趣,人生就是天堂。”这句名言可以自勉。
一说写不厌。我从学徒到当上党委书记、从企业到机关、从在职到退休,都没有中断新闻写作。这其中有着难以言状、难以割舍的情结。二说写得多。或许有人会说,你在省厅新闻线索多。我的体会是,只要留心寻,处处有新闻。住房城乡建设行业新闻点是很多的。在我的周围,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新闻。我的新闻素材主要来自几方面:首先来自领导交办。厅领导对新闻宣传工作很重视,多次点名要我参加独家采访厅重大活动并写通稿。其次来自部门传递。机关处室、厅直单位经常送来报料。最后源于自己寻找。我每天浏览厅网并去文印室,发现有主动公开的文件便拿来写。三说写得快。我在新闻写作中,格外重视把握火候,找准时机,体现一个快字。新闻的时效性很强,今天的新闻实际上就是明天的历史。要讲新闻的时效,就需要自己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我经常废寝忘食地写,力求敬业和奉献。当天的新闻做到网络当天登出,媒体次日采用。有时,文件领导刚签发还在印,我却提前拿到了电子版并以最快速度向媒体发稿。只要报纸特别是《中国建设报》开辟专栏,我经常首篇见报。今年5月,我又第一时间在全国主流媒体的一版报道本省住建系统多位2015年全国劳动模范,产生了较大影响。
我半辈子供职的住房和城乡建设行业,是与人民群众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部门。如何准确掌握层出不穷的新闻线索和素材,要靠敬业精神和工作责任心。我深知,从线索的捕捉到提炼、到组稿、到送审、到发送,每个环节都离不开我们的职业操守。对一些新闻事实和数据必须采访、核对清楚,做到准确无误。否则,一旦出现虚假新闻和失实报道,将会给作者本人、所在单位、新闻单位甚至全社会造成不良影响。无论是报道还是信息,认真二字必不可少。对这两项工作,务必要细之又细、慎之又慎。而这偏偏又是我的软肋和弱项。有时性情急,总是快节奏地发稿或编简报和信息,只图数量,不图质量,特别是经常出现因核对、校对不严,造成负面效应。有的记者对我的稿件既喜又怕。喜的是,新闻线索很有价值,又来得快;怕的是,因我对稿件校对不细,一旦出现差池就要扣掉他们的奖金。然而几十年来,我几乎没有出现因新闻失实而带来负面影响的事例,反而结交了新闻媒体的不少良师益友,是他们给了我很大的教诲和关爱。
我常以唐代诗人韩愈“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名句自勉。常年忘我地在新闻园地中耕耘,即使我写的稿件不被媒体采用或被采用而不署我的名字、不给我稿费,我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笔耕不辍。
记得退休前我患病住院,正在打吊针,突然接到江西日报成立60周年的紧急征文约稿。一是时间紧,第二天截稿;二是要求高,计划安排在征文的首篇。我不敢怠慢,立马利用晚间从医院溜回办公室圆满交账。还有一次,我爱人患癌症住院,正在动大手术的那天,又接到《中国建设报》“五一”特稿的约稿通知,我再次无怨无悔地按期完成了发稿任务。
去年8月29日,省厅印发《关于住宅专项维修资金应急使用有关事项的通知》,厅领导将我找去,交待此项工作无论是上级领导,还是人民群众都十分关注,指示要我写通稿尽快报道。我便快速将通稿发给媒体。第二天,《江西日报》在一版采用加框新闻进行报道;《中国建设报》和省内多家媒体均在头版头条进行了报道。9月4日,住房城乡建设部经国务院批准召开全国工程质量治理两年行动电视电话会,会后省厅接着开会,我第一时间向报社发稿。9月6日,《中国建设报》在报眼位置进行报道,并将此消息和部领导在全国会议上的讲话刊登在一个版面上,使江西成为全国首个报道贯彻全国会议精神的省份,在全行业产生了很大影响。9月19日,省厅召开全省会议,贯彻省政府有关严格执行总体规划集约节约用地文件精神。会议在10时30分结束,我便迅速发稿。人民网在当天11点43分、新华网在15点33分发稿,江西日报和省内其他各报均在转天作出报道。中新网、中经网、央广网、中青网、凤凰网、新浪网等均在第一时间进行转载,因覆盖面之广、时效之快、切题之准,扩大社会影响,此举再次受到厅领导表扬。10月8日16时30分,我接到一位处长亲自送来的“昌九公积金一体化”报料,便迅速组稿。转日,《人民日报》等主流媒体和省内各报均在显著位置予以刊发。
退休后,我平均每年在中央、省部级媒体发表报道全省住房城乡建设事业的文章500多篇,其中头版头条、重大稿件和重要版面占多数;编写厅信息、党的群众路线教育专报200余期,多期信息和专报得到省委、省政府领导批示。2014年,我个人在各类媒体发稿700多篇,并于最近被评为全厅系统首届道德模范。
50年来,我接触的领导不少,在省厅工作20年,先后换过七位厅长。从我多年专职、兼职从事信息宣传工作的经历总结,主要领导对信息宣传工作重视程度不一,效果就截然不同。人们常说,“老大难、老大难,老大抓了就不难”。领导重视了,人们才会干得有劲头、有奔头、有甜头。厅办公室、厅信息中心和机关处室、厅直单位大力支持我的工作,经常安排我参加全厅各项重大活动和重要会议的采访,为我采访提供方便。近10余年来,省厅机关只要有重大阶段性活动需临时抽调人员,我几乎每次都是宣传组的成员。我的生理年龄慢慢地衰老,但我自我感觉新闻写作的灵感并没有枯竭。
新闻宣传和其他工作一样,人不在多,而在于精。多年来,省厅对外新闻宣传的具体工作主要是我一个人单打独斗。平心而论,并非本人写作水平和技巧如何高,主要是这个行业新闻点多,再加上自己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目前,省厅的新闻宣传工作面临青黄不接的现状,领导多次考虑培养接班人,省厅也多次在系统内或向社会招聘,要么是有人不愿来,要么有人嫌待遇低。说句心里话,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感到力不从心,难以为继。物色年轻人具体从事信息宣传工作迫在眉睫。
抚今追昔,我感到格外珍惜。组织的器重、同事的帮助,是一种无形的动力,催我“老骥伏枥”。媒体的支持、家人的理解,是一股温馨的暖流,促我释放余热而“鞠躬尽瘁”。
(中国建设报 记者王纪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