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云集论剑西汉大墓

　　历时5年的南昌西汉大墓考古发掘工作，随着主棺的启动清理发掘而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23日，由中国考古学会秦汉考古专业委员会等单位主办的“秦汉考古视野下的汉代海昏侯墓地考古及其意义学术研讨会”在南昌举行，来自全国的40多位秦汉考古专家齐聚南昌，共同探讨南昌西汉大墓考古发掘的重大成果与意义。

　 　【聚焦考古】

　　研讨会创下两个“第一”

　　国家文物局专家组组长信立祥告诉记者，在南昌西汉大墓的发掘过程中，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展现了先进的考古技术与考古理念。他表示，此次研讨会也开创了两个“第一”。此次会议是秦汉考古专业委员会的一次年会，也是首次将这个会议搬到南昌，与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合办的年会。“在南昌西汉大墓的考古发掘工作中，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展现出了先进的考古理念，并且取得了重大的考古成果。因此请他们登上这个舞台，向全国专家展示考古理念和考古成绩。今后，秦汉考古专业委员会每年的年会都将邀请地方考古单位展示亮眼成绩。”此外，这个研讨会也是第一次对正在发掘的考古项目召开专家研讨会。他还透露，此次专家们的学术论文将编辑成书出版发行。

　　 大墓出土两万余件文物

　　南昌西汉大墓考古发掘历时近5年，出土了青铜器、漆木器、金器、铁器、玉器、纺织品、陶瓷器、竹简、木牍等珍贵文物2万余件，其中主椁室出土了1000余件，考古发掘与文物保护取得重大进展。

　　根据设定的相关工作方案，考古人员确立了南昌西汉大墓考古工作与文物保护的技术路线。那就是先做外围的调查、勘探，摸清整个侯国都城遗址的大致分布、保存状况，再针对墓园内的基本特点，进行勘探发掘，条件成熟之后，启动主墓的发掘。这样的科学规划，思路清晰，层层递进，避免了单纯针对主墓的发掘而忽视墓园结构的问题，也有效地解决了墓园内相关遗存的共存关系和功能特点。

　　据了解，从2011年4月至2015年12月，历时近5年时间，南昌西汉大墓共勘探约100万平方米，发掘约1万平方米。

　　 跨学科合作提供智力支持

　　南昌西汉大墓考古发掘工作最大的亮点之一，就是实现了强强联手，广泛合作，优势互补，充分吸收与考古学密切相关学科门类的优势，广泛采纳当今科学技术的优秀成果，在考古发掘、文物保护领域大胆尝试，及时有效地对墓葬本体、出土文物进行保护。高校与科研单位的全面介入，不但带来了全新的工作理念、文物保护技术，还在人力、物力上给考古工作提供了宝贵的支持。

　　中国国家博物馆、北京大学、湖北荆州文物保护中心、陕西秦始皇帝陵博物院陶质彩绘文物保护、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相关专家参与了实验室考古、植物考古、动物考古、纺织品、金属器、漆木器、简牍、漆皮陶等文物保护方案设计，并进驻考古现场，做到边发掘、边保护。简牍的出土是此次发掘的最大收获，看似毫无头绪、保存极差的竹简，在众多专家的清理、保护和整理后，初步显露出重大的科学价值。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文化遗产中心对于现场保护状况较差的脆弱质文物和体量较大，器形相对较完整的器物，采用了整体套箱提取进行实验室考古的方法，减少提取过程中的破坏，最大程度地保证了所提取器物的完整性，最大限度地获取信息量。

　 　【文物新发现】

　　竹简中出现《论语》

　　昨日，专家告诉记者，在主椁室发现孔子屏风的地方，还出土了一些竹简。据了解，这些竹简经过清理和释读后，发现竹简上写有“子曰”的内容，“这应该是《论语》，或者是《论语》的部分语录。现在，竹简的释读已经交给北京大学的专家组专门负责，这是一项非常艰巨和繁重的工作。”国家文物局专家组组长信立祥介绍。

　　国家文物局专家组副组长张仲立表示，“如果墓主是第一代海昏侯刘贺的话，那么这个人和史书上记载的形象差别很大。我个人感觉他有一定的经学修养，单单是墓室出现的竹简数量就能说明他是个很喜欢读书的人。”他进一步分析，刘贺出生在王侯之家，小时候受到的教育一定是得天独厚的，有优质的教育条件，还有专门人辅导，放在那个年代，他的经学基础一定是非常好。

　　 日本清酒酿造或源自我国

　　信立祥透露，之前在主墓内出土了一件罕见的蒸馏器，其中的残留物经过科技鉴定后发现有芋头，很多专家针对此发现提出了全新的论点。“根据日本的酿酒史，直到现在，日本还是用芋头来酿造低度的白酒，也就是清酒。日本的标准清酒就是用芋头来造的，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日本是不是引进了我们的酿酒方法，这就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了，现在不能完全确定。”

　　也有专家表示，蒸馏器中出现芋头，也可能和墓主喜欢的酒的种类有关，有可能墓主非常喜欢粮食酒。信立祥表示，目前，大多数专家都认同这个蒸馏器是用来酿酒的，而这一论断把蒸馏酒的历史最少往前提前了一千多年。还有专家建议用蒸馏器做一些实验，用一些与以前一样的粮食，进行蒸馏实验，或许能得出新的成果。

　　 粮库中五谷杂粮主要为栗

　　考古工作人员在对主墓回廊清理提取时，曾发现粮库中存有大量五谷杂粮。而经过专家鉴定，发现这些五谷杂粮中主要粮食为粟，也就是小米，还有少部分麻的存在。

　　“这一方面说明，汉代列侯储藏的粮食以粟为主，可能也意味着当时国家储藏粮食的标准就是以储藏粟为主，而一直到唐代，我国国库内储藏粮食也都是以粟为主。另一方面，墓主能够储藏大量的国库储粮，也从侧面反映他的身份级别很高。”专家表示。

　　此外，在南昌西汉大墓中出土了大量马蹄金，这些马蹄金分别刻有“上”、“中”、“下”的文字。张仲立表示，这或许与黄金的成色有关，目前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才能得出结论。

　　 墓主身份初步明确

　　在昨日的研讨会上，考古领队杨军表示，目前墓主身份初步明确，根据文献记载，南昌西汉大墓地处文献记载西汉昌邑王刘贺的封地，历史背景清楚。发现的实用车马陪葬坑出土了雕刻精美纹饰鎏金、错银青铜车马器，与《后汉书·舆服志》所载“龙首衔轭”的“王青盖车”相似，墓园内还发现了多处等级很高的礼制性建筑基址。

　　此外，墓内出土了大量带有“食官”、“南昌”、“汉”、“昌邑九年造”“昌邑二年造”“昌邑十一年造”“元康三年十月”“元康四年六月”等文字的漆器、青铜器、印章和木牍，因此墓主很可能是西汉第一代海昏侯刘贺。

　　信立祥也表示，目前南昌西汉大墓的发掘，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关键阶段。更多更直接的证据或来源于内棺的清理，因为内棺内可能有墓主身份的直接证明。

　　 棺柩原高度约为1.36米

　　据介绍，南昌西汉大墓主椁室长约6.9米、南北宽约6.7米、高约2.4米，通高约3米，高出其周围回廊型藏閣0.6米，面积约50平方米。主椁室由东西室两部分构成，被隔墙分开，中间为门道。其中东室宽约3.7米，南部东、西两侧为窗，中间为门，西室宽约2.9米，南部东侧为窗，西侧为门。门均宽1.4米。

　　经测量，棺柩位于东室东北部，棺南北长约3.71米，东西宽约1.44米，残高0.46——0.96米。根据倒塌前颌板、后挡板的高度，推测棺柩原高度约为1.36米，柩车高约0.26米。

　　整个椁室建筑科学，承重的椁侧板都是属于榫卯结构，椁室内有木桩支护起到椁室建筑上的力学作用。而且每块椁板上都有工匠的姓氏和编号。“比如主椁室上面都写了东上第五，包括椁底板上都有符号，等于说每块木头都有排序编号。”考古领队杨军介绍，椁侧板与墓壁之间的熟土二层台宽约1.2米。椁底板上一般都铺有一层竹席或草席。

　　 “四神”纹饰体现汉代人信仰

　　南昌西汉大墓堪称西汉列侯墓的“标本”。墓中形态各异的随葬品令今人得以窥见当时人们对身后世界的构想与信仰。“龙首”、主棺上的朱雀纹饰、雕有龙虎等图案的玉佩……大量龙、虎、朱雀等瑞兽纹饰，再现了汉代人对“四神”的崇拜和升仙思想。

　　记者了解到，中国的“四神”形象起源甚早，8000年前的红山文化时期就有了龙、凤、虎、龟等石雕艺术造型，这些都是原始巫觋理念的艺术表现形式。

　　据悉，四神又称四象，即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是古代神话中的四方神，两汉时期，四象被称为四灵。“四神”形象与其他纹饰结合在一起，体现了汉代人对生命的认识，这些精美的纹饰不仅体现出设计者的审美情趣和制作者的高超工艺，也再现了西汉贵族对“四神”的崇拜和升仙的思想。

　　【专家观点】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赵化成

　　“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为考古人，我深深感觉到南昌西汉大墓考古工作是超一流的，在科学性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首先南昌西汉大墓是整个海昏侯国的生活文化等情况的完整体现，大墓不仅有主墓、墓园，墓园里面的建筑，包括附葬墓都完整体现。另外在它附近有都城遗址，而且还有贵族和平民墓地。整个海昏侯国的完整内容体现在面前，这是非常重要的，非常有价值，显露出一个完整的体系，这对科学研究是非常有价值的。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院长韩国河

　　“具有示范效应”

　　我认为南昌西汉大墓的考古发掘，是21世纪考古学领域的全新模式和局面，具有科学性、规范性和亲民性，具有示范效应。

　　南昌西汉大墓的考古发掘有三个方面的领先，科学组织、开放报道、文物保护，国家文物局、专家、地方政府和研究单位无缝衔接，从而使得这次重要的考古发掘有权威的指导意义。

　　南昌西汉大墓的考古发掘应该成为新的考古模式，体现了有利的保护、有利的考古。

　 　洛阳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史家珍

　　“堪称考古工程”

　　南昌西汉大墓考古发掘做得这么好，不仅是一个考古项目，应该是一个考古工程。这个墓葬为什么这个时候发现？我觉得是历史赋予我们的机遇。我们考古人员不能辜负历史、辜负我们的机遇，我们的标准是一流的发掘、一流的保护和一流的展示，期间我们做多少工作、下多大工夫都不为过。现在各个专业的行家里手云集南昌，这也是难得的一个机会。既然是历史赋予的责任，我们要把这次考古发掘工作做成一个标志性的、里程碑式的工程，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少留遗憾。

　 　徐州博物馆馆长李银德

　　“还会有更大惊喜”

　　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考古发掘工作，就我本人来说，我认为对南昌西汉大墓的发掘意义怎么认识都不过分。为什么这么说？两汉时期大概有1千多列侯，其中有皇室、功臣、贵族等。但是没有能够像南昌西汉大墓这样全面的标本。南昌西汉大墓有着完整的陵园、完整的侯墓，以及其他的珍贵文物。我觉得南昌西汉大墓的考古工作还会有惊喜，佩玉、丝织品等物品可能会出土。

　 　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刘尊志

　　“具有极大的学术价值”

　　南昌西汉大墓的墓外建筑具有极大的学术价值。南昌西汉大墓的墓外建筑多种多样，构成了完整的列侯墓园，对研究汉代墓葬的墓外建筑有很大价值。无论从墓葬形式还是随葬品等方面，南昌西汉大墓充分体现了当时社会生活情况，内容十分广泛。对整个汉代诸侯相关的研究，有一定的参考。

　　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墓葬中的建筑如粮库等对研究海昏侯国的生活状态有帮助。而在主墓中发现的衣食住行器具对研究当时人们的生活方式有很大价值。

　　南京博物馆考古研究所副所长李则斌

　　“超过马王堆”

　　南昌西汉大墓是我们考古领域几十年来最重要的发现，其中有很多意义，可能要超过马王堆汉墓。因为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仅仅是一个表象。整个现在发掘还没有完全展现，以后我想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到这里面来，可能带来一个新的研究领域。

　　整个墓是以侯的规格来葬的，但是它的规模又大于很多的侯墓、王墓的规格，说明有其特殊性。墓中很多随葬品超过了侯的级别，而且能看出很多随葬品是提前做了准备的。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杨哲峰

　　“墓主与豫章关系千丝万缕”

　　我最关注的是南昌西汉大墓中出土的陶瓷器。后期通过对这些文物的研究，对考证西汉当时产品交流及经济往来有很大的意义。海昏侯国在江南地区的出现，与当时宫廷政治斗争有关，海昏侯被贬到豫章，一方面是朝廷对他有所忌惮，因此今后的研究应该在这段历史大背景下展开。此外，后期研究还应关注海昏侯来豫章后与当地发展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湖南省长沙考古所所长何旭红

　　“长沙王不如海昏侯”

　　感受到“王不如侯”，长沙王不如海昏侯。作为汉代列侯等级墓葬，南昌西汉大墓的葬制，甬道以外的部分比墓道和回廊多了一层。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多出了这一部分，到底是表述什么意思？这里面是不是表示是正葬和外葬之分？ 此外，甬道和墓道之间，横竖关系与我们湖南的一些考古发掘有相似之处。西汉早期到中期这一段时间，椁板是横着放的。到了西汉晚期，椁板是竖着放的，这实际上是和墓葬有关联的。

　 　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教授段清波

　　“文化遗产保护的典范”

　　南昌西汉大墓考古发掘，以及对大遗址的认识和理念，我个人认为代表了中国当下文化遗产保护的一种典范。如果墓主是刘贺，那么被贬至此地的他，受到朝廷的监视，可以说日子是不好过的。但是他墓室里却出土这么多黄金，这就需要我们去思考，西汉时期，侯的经济地位、侯与朝廷的关系，而且西汉时期黄金产量很高，这些黄金最后都到哪去了？这个问题也需要我们关注。南昌西汉大墓的墓园有一个特点，没有南门，没有西门，只有东门和北门，可能反映了西汉时期所构建、形成的一种新的丧葬理念。(首席记者 徐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