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右任曾倡导标准草书 称为“应时代要求”

22.01.2015  12:54

  原标题:故乡不可见兮

▲于右任先生亲笔题写的“梅庭”二字。

  □许志杰

  于右任先生晚年自号“太平老人”,是中国现代史上盛开的一朵奇葩,其书法是大家都知道的,他还被誉为“千古一草圣”。他还是著名的教育家,1905年,于右任出钱聘用马相伯、邵力子等筹建复旦公学,就是今天的复旦大学;1922年创办上海大学,此上大虽非今日之上海大学,但在当时培养了一大批优秀学生,尤其是后来参加到革命队伍中的恽代英、蔡和森等,成为中国革命的中坚;1931年秋创设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现在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便是由此演变而来。于右任先生还是著名的报人,他先后创办了《神州日报》、《民立报》以及从事历代草书研究的《草书月刊》。当然,于右任先生又是一位著名的政治活动家,早年追随孙中山加入同盟会,1924年当选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先后担任驻陕部队总司令,国民政府审计院长、监察院长等要职,到台湾后继续担任此职,长达34年,直至1964年11月10日病逝。

  梅庭位于台北市北投区,始建于上世纪30年代,在当时是一座十分豪华的民宅。1949年于右任迁居台湾之后不久,他就选择远离喧闹市区的梅庭作为自己避暑、避寿之处,同时也是为了躲避求字者的不断打扰。最重要的还是如他所言,监察院应中立行使职权,这里不为人知,可以逃避人情世故,远离试图打通关节者。

  如今从台北市区到北投交通便利,当年于老先生期许的“躲避”自然无望实现。而且,梅庭已经成为北投的一个重要旅游景点,与此地的温泉、森林一道成为吸引游人的特色。庭院外墙以城垛形式构成,大门的入口处有于右任先生亲笔题写的“梅庭”二字,一下就把走在路边的人吸引过来。尚未入得“梅庭”,便被于老的“梅庭”拉住,欣赏、拍照、感叹之后,来到院里。地板是上世纪80年代铺就的,已经成了“文物”,人们进去先要脱掉鞋子,以保护地板。北投是温泉区,气候潮湿且多硫磺,容易损坏纸张,所以在“梅庭”展出的于右任书法作品全是高仿。虽为高仿,但水平相当不错,不是行家里手很难辨别真伪。所以,流连其中,仍然可以感受“千古一草圣”的神韵,使人流连忘返。

  对于书道,于老先生体味颇多且对后学者具有指导意义。一般认为草书书写速度快、实用便利、易掌握,但容易因笔迹潦草不易辨认,形成阅读上的障碍。鉴于此,于老先生大力倡导标准草书,提出即便是草书也应当像楷书那样有章可循。为此,遵循易写、易记、易辨的原则,他编写了《标准草书》,这是书法学习者的一个系统的文本。于右任说:“我之作书,初无意于共,始则鬻书自给,继则以为业余运动,后则有感于中国文字之急需谋求其书写之便利,以应时代要求,而倡标准草书。

  有人对于右任的评价是:“先生一支笔,胜过十万毛瑟枪。”有一回就不是这样,1948年5月,国民政府在南京召开国民大会选举总统、副总统,于右任作为国民党元老参加副总统竞选,他的对手主要是桂系军阀李宗仁,还有孙中山之子孙科。选举前各位竞选人拿出自己的绝招揽票,于右任在家摆一张书桌,所有的代表每人送一幅“为万世开太平”。另设一张书桌,放置他签名的照片2000张,每张照片上写着各位代表的名字,由代表自己上门捡取,人多的时候每小时数百人,大家都知道这是于右任先生以自己的声望和一支笔的力量竞选。但是,军阀出身的李宗仁使出的招数更加实际,他为每位代表提供一辆小轿车,有专门司机固定服务。还包下南京的几个大旅社和酒店,凡是参会代表都可免费吃住。结果可想而知,第一轮于右任即被淘汰。另一位国民党元老冯自由这样说:“右老身无分文,凭人格声望、笔墨竞选,能成功吗?纸弹根本敌不过银钱……这失败原因全是我们这些人昧于世情造成的。”第二天又投票,于右任准时出席,走进会场时,全体代表起立鼓掌长达十分钟,表达对这位儒雅、豁达、清正的文人的敬意。

  其实,梅庭并不是于右任先生真正的故居,他多数时间不在梅庭居住,但这却是他在台湾留存下来的唯一建筑物。在台十五年,于老先生住过几个地方,他去世后,其他地方都没有得到保护、保留,只有梅庭经过整修,于2001年1月对外开放。梅庭将大量的优质木材用于建筑之中,走进就可闻到一股木质香气。窗户上的大片木格,使阳光洒满厅堂,屋外靠着小溪的一侧有几排木质的椅子,坐在这里往里看,就可看到于老先生的书法,往外看则是常年不歇的山泉水溪。一楼原本是战争时期的防空洞,现已改为游客服务中心了。

  如此胜地,于右任先生置身其中当是万般兴奋。但从现存的资料看,于右任先生在台湾的十几年,心情并不愉快,有一首诗流传甚广,是他当时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在此照录:

  望大陆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大陆;

  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苦。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故乡;

  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

  天苍苍,野茫茫;

  山之上,国有殇。

  1964年8月,于右任因病住院,他的老部下杨亮功到台北荣民总医院探视。于右任非常高兴,但是由于病情危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杨亮功拉着他的手问:“院长有什么吩咐?”于老先生伸出一个指头。杨亮功不解,过了一会儿,于老先生又伸出三个指头。杨亮功试着猜了几个答案,于右任先生始终摇头。杨亮功只好说:“院长,等你身体好了我再来,行不行?”于右任点头,从此陷入昏迷。当年的11月10日晚8点8分,于右任先生辞世,享年85岁。他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人们就把《望大陆》作为于老先生的遗嘱,把他的遗体埋葬在台北最高的大屯山上,并在海拔3997米的玉山顶峰立起一座面朝大陆的半身铜像,以了却于右任先生“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的心愿。

  后来有人猜测于右任先生的“一个指头”和“三个指头”的意思:将来两岸统一了,把他归葬于故乡陕西省三原县……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出版作品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