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的根植性是县域经济之本

30.10.2013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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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建德 1941年生于上海,祖籍广东。1965年毕业于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总校农业经济系,1980年进入江西省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工作,1993年调入江西财经大学,历任财大市场经济研究所所长,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无党派人士,政协江西省第八届委员,2003-2012年任省政府参事。多年从事理论经济的研究与教学,经济学二级教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现任江西师范大学财政金融学院特聘教授、制度经济研究所所长。累计已发表成果170余项,210余万字,得到省部级以上优秀成果奖励15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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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春兰 1948年生于吉林延吉,祖籍江西安福。高级记者,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在江西日报社从事新闻采编工作37年,历任副总编、副社长、总编辑。第九届省政协委员,第十一届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环资委副主任委员。现为江西省记协副主席、江西省散文学会会长。南昌大学、江西师大商学院等高校客座教授。出版散文集《走过千年》、《女人的眼睛看世界》等专著。

  招商引资要注重引进产业的根植性

   县域经济是需要多数人去推动的经济事业。招商引资要注重产业的根植性,使产业成为本地人的集体记忆。

  彭春兰:古往今来,县域始终是中国政治经济体系和社会系统中最基础的层次和最基本的单元,“民为邦之本,县乃国之基。安邦之难,难在固本;治国之难,难在强基。”从江西经济发展升级的要求来看,打造一批重点支柱产业是主攻方向,但同时要切实壮大县域经济,形成对全省区域发展升级的强大支撑。县域经济如何转型升级?李教授是研究县域经济方面的专家,请您谈谈。

  李建德:一个省的经济,肯定希望有些超大型企业来支撑。从现实情况来看,引进超大型企业,主要是靠政府高层的强力推动,需要高层的胆识、魄力和策略。也可以说,超大型企业的进入,往往取决于少数人的成功运作。要把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起来,还需要发动多数人。需要多数人去推动的经济事业,主要表现为县域经济。

  县域经济是指在县域范围内以城镇为中心,农村为基础,由各种经济成分有机构成的一种区域性经济。江西还是一个经济相对落后的区域。一个地区的经济水平如何,主要不在乎GDP的指标,而是每万人中企业家的数量和水平,它真正决定着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打个比方,二战后德国和日本的经济都被摧毁了,但是德国人、日本人的产业知识、产业技能还在,只要给其条件和平台,很快就能重新发展起来。落后地区,关键还是每万人中企业家的数量少、水平低,所以招商引资是发展这类地区的重要举措。

  改革开放以来,江西招商引资已经开展了好几轮,有些项目取得了成功,但也有不少项目无疾而终。问题出在哪里?我认为不成功的重要原因,就在于招商引资中缺少最基本的理念:产业的根植性。根就是树根,植就是栽植。不解决根植性问题,引来的企业,得到政策的甜头,乃至捞饱之后就走了。所以我这几年一直在强调产业的根植性问题。最近,我和一位设区市的主要领导讨论根植性问题时,该领导有所体会地说“我们过去只是抓了工业,但还没有实现‘工业化’,要真正做到‘化’才行”。这个说法是形象的。所谓“”就是实现产业的根植性,使产业不仅是GDP,更成为本土的文化。而所谓文化,归根结底就是人们的集体记忆。如果一个产业不能变成本地人的集体记忆,企业的老板走了,这个产业也就没有了,因为曾经的生产过程、管理过程、营销过程,并没有实实在在地转化为本地人的集体记忆。

  复合型的产业集群更显优势

   产业集群的形态有三种,一种是簇型,一种是链式,一种是复合型。簇型集群的竞争力在于通过激烈竞争实现区域成本最小化;链式集群的竞争力则在于提供了外部经济;而形成了复合型的,才真正实现了强势产业集群。

  彭春兰:理解了产业根植性的含义可以使人们减少招商引资的盲目性。能否再分析一下,什么样的产业才具有根植性?

  李建德:企业能够在一个地方长期生存,主要就是两种,一种是跨国企业,一种是产业集群。跨国企业是在全世界寻找成本最低的地点布局它的产业链。总部在一个地方,布局在全世界。所谓的总部,其中一个含义就是财务中心,所以税收也就在总部所在地。这是很多地方政府关心的。其实这未必抓到了重点,因为很可能它的研发中心、决策中心对当地的外部经济效应更显著,因此,可能比结算中心更重要。一般来说,只有一线城市和个别的二线城市可以将跨国企业的总部留下来,南昌要做到都很难,更别说县(市、区)了。对县(市、区)来讲,根植性的重点不在这,而在于产业集群。我们一些县区包括一些设区市,有些产业的企业确实已经集中到了一定的水平,但还不是真正的产业集群,只能叫“企业扎堆”。产业集群有其特定的含义,正是这特定含义使它具有根植性。

  要理解这一点就需要了解产业集群的分类。产业集群的第一种类型是簇型。簇是指箭筒,众多的箭插在箭筒里,蓄势待发。也就是同一个产业环节并列簇立在一个地方。这种产业集群,优点在竞争激烈,包括价格、技术、营销等的竞争,因为簇型企业集中在一个地方,只要持续足够长的时间,产业各层次的各方面的人才就会逐步本土化,最后产生本土化的企业家,这就是根植化的过程。一个地方同类企业越多,竞争越残酷,通过内部的激烈竞争,只能把成本降到最低,达到很强的区域竞争能力。它能实现根植性的原因,第一是本土化,第二是有竞争力。因为竞争很强,每年都有企业倒闭,每年又有企业新生。企业会有生死,但产业却永存。如果统计出每年消亡和每年新生的企业数量,新生的多于消亡的,就属于在成长、在发展的集群。当然,倒闭的企业可能是本土的,也可能是外地的,但新生的企业却绝大部分是本土的。因而在这个过程中,本土企业家就在锻炼在成长。这就是我们地方经济最需要关注的地方。有了这样的本土企业家群,不仅GDP会产生,更重要的是产业不容易消亡。

  产业集群的第二种类型是链式的,也就是这个产业的所有环节在同一个地点基本都具备,形成了比较完整的链。链式集群的竞争力在于外部经济:从原材料的集中采购、运量增加导致的运输成本降低、产业信息迅捷传播等。有了这种外部性,产业的企业就愿意入驻并舍不得离开,这就决定了该产业的根植性。产业只要长期在一个地方,就使这种文化根植到当地人的集体记忆中。

  第三种类型,是上述两种形态的结合,即既有簇式的,也有链式的,是一种复合型。因此,也就具有以上两种因素所引起的根植性,具有最强的根植性,这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产业集群。比如说,意大利的制鞋重镇蒙特贝卢纳,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不管别的国家劳动成本怎样,最高端的鞋仍在那儿做。这种制鞋传统已经成为本地的文化传统,很难发生迁移。

  我们的县域经济应该走产业集群这条路。一个县如果形成两到三个或三到四个产业集群,就可以使县域经济的稳定性大大加强,因为有了牢固的经济支撑点。当然,形成这样的指导思想,还必须通过几任领导坚持不懈的努力,一任接着一任干下去,真正做强一方经济,造福一方百姓。

  工业园区要用新城区理念来规划

   发展县域经济不能靠房地产,而要靠产业。城市化,是具有产业基础的城市化;工业化,是具有城市化支撑的工业化。工业园区应按照新城区理念来规划和建设,完善配套生活设施。

  彭春兰:说到工业化,工业园区是一大亮点。1991年南昌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创建,揭开了江西工业园区发展的序幕。更令人难忘的是新世纪初,全省上下开展的思想大解放活动,推动各地工业园区建设蓬勃兴起。目前,全省已拥有省级以上工业园区94家,初步形成了以国家级开发区为龙头、省级工业园区为基础的多层次、多功能发展格局,工业园区成为工业经济的主战场。在经济发展升级中,工业园区应如何实现发展升级?

  李建德:我们经常说,工业化就是城市化,城市化也当然是工业化。离开产业基础讲城市化,是误导,搞得不好就是房地产开发,县域经济的发展不能靠搞房地产。如果说全省范围的有钱人,都想在省城买房,那么,县城的房谁买?主要就是乡镇的村民买。房价高了,农民买不起房,生活成本又高,就没人愿意进城做工了。以前是能招商就能招工,现在是能招工才能招商,农民不进城,县域经济怎么发展?即便从税收角度,发展县域经济也不能靠房地产,而要培育税基。就是要发展真正的产业,这样税基才扎实。应该利用现在的经济适用房、保障房政策,用最低的成本,让农民进城,农民进城了才能招商,工业就往县城走了,这样县域经济才能发展起来。

  城市化,是具有产业基础的城市化;工业化,是具有城市化支撑的工业化。在“能招工才能招商”的今天,城市化和工业化是互为抓手的:有了工业,居民才会过来;工业园区把生活配套做好了,工人才能留得住。什么叫城市化?就是把人们集体记忆中的农业生产方式和农村生活方式,转变为非农产业、城市生活方式的集体记忆。我国城市化的步伐从本世纪开始加快了,原因就在于完成了初步工业化。工业正在向设区市、向县域延伸,因此大批农民可以进城,这个城就是县城,就是设区市所在地。

  农业是无法集中的,土地在哪,农业就在哪。工业则必须集中,所以必须城市化。很多工业园区没有城市设施,离老城区又很远,农民工下班之后无事可做。这就涉及规划问题:把工业园区仅仅建成一个工业城,而不是一个新城区。我创造了一个新名词,叫生活的外部经济。原来的产业集群是讲究生产的外部经济,现在要看生活的外部经济。产业工人有娱乐活动,业余生活丰富,生活成本就低。现在问题是,工业园区下班后工人没事做,宁愿加班。园区应按照新城区标准建设,配套城市的基础设施,建设学校、幼儿园、商业中心等。毕竟,工业园区完全靠企业提供生活设施是不经济的,也是不完善的。

  在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中,有两个典型案例。一个是南京的高新开发区,它依托以南京大学为主的高等院校,但离城区很远,到了下班时间,上百辆大巴把工人接进城里,于是晚上就黑灯瞎火的。开发区一点人气都没有,哪会有财气?苏州工业园区则与之相反,它借鉴了新加坡的理念,按照城区来规划工业园区,园区中心就是一个旅游点。苏州经验引发示范效应,被全国很多工业园区效仿,如我们江西的红谷滩新区和高新开发区,但在很多县,依然“城区是城区,工业园区是工业园区”,应当很好地学习成功经验。

  为产业集群提供良好外部经济

   工业园区的发展壮大,需要产业集群。产业集群的形成有先天自然形成的,也有后天引进的,关键还是在于培育根植性。

  彭春兰:94个省级工业园区是我省的一笔重要财富,是“聚宝盆”,也是“孵化器”,经过多年发展,现在确实需要进一步理清思路,提升境界。工业园区的发展壮大,需要产业集群,但产业集群的形成非一朝一夕之功,请您结合一些典型案例为读者做个分析。

  李建德:产业集群最初是自然形成的。自然形成的第一种形式,江西典型的就是进贤县文港的制笔业。从一个湖州籍的媳妇会做毛笔开始,渐渐扩散,整个镇都学会了制毛笔。改革开放后从做毛笔市场进而做圆珠笔市场,最后成为全国重要的制笔生产基地。第二种是依托于市场的。比如南康市历史上有很多缝纫匠,政府依托这个历史条件,做好了布匹市场和成衣市场,该市逐渐形成了服装产业集群。第三种就是一个非常有效率的企业分解出来的产业集群。经典案例就是余江县锦江镇的微型元件产业。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温州修表匠在锦江成立集体企业开始,以后该企业改制,修表匠的徒弟们离开原企业创办新企业,最终成为全国三大微型元件产业基地之一。

  上述三种都是原生态的产业集群。回到现在,具有原生态基础的产业集群能发展起来的都已经发展起来了,没有发展起来的也难以形成产业集群了。因此我们要引进产业集群,这就是我说的非自然形成的形式。

  引进产业集群的形态,也有很多典型,如余江县中童,政府借“中童眼镜”这块招牌去全国招商,做配套,建设工业园区,最终发展出了一个颇具规模的眼镜产业集群。返乡创业的典型则在新干县,那里有两个产业,一个是箱包皮具,一个是灯饰照明。这两个产业都有根植性。早在改革开放之前,新干就有玻璃厂,还不止一家。本世纪初,政府将在外做玻璃的工人、老板请了回来,通过建设灯具销售市场的方式逐渐做成了产业集群。再看箱包皮具产业,新干的樟木箱历来有名,原来木匠就做樟木箱,现在做箱包皮具。还有一个典型就是依托大型企业,通过政府给它配套的方式来形成产业集群。我考察得比较成功的是吉安市永丰县,有优质的碳酸钙原料,通过扶持引进的广源化工公司,延伸出了很多产业,最后形成了一个以原料为中心的产业集群,成为“中国碳酸钙产业基地”。当然,依靠大企业打造产业集群的发展模式,要注意政府不能只盯着一家大企业,更不要被一家企业“绑架”。

  这里我要特别提到非金属矿产业。如果说金属矿是国家级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那么县域经济的一个重要支柱就是非金属矿。我的建议是,有条件的县首先选择一个矿种开发成一个产业集群,不要遍地开花,没有重点。县域经济要发展非金属矿,省级政府需要提供电力和交通支持。非金属矿在江西很普遍,容易形成产业集群。当然,开发的时候要特别注意规划和环保。

  根植性的对立面就是浮萍性。浮萍性的产业,传统的是服装业,现代的就是电子加工业。电子加工业很难培养根植性,因为更新换代太快,技术一变,企业跟不上的就死了,跟得上的因为需要重新设备投资,这时也就容易被成本更低的地区或被其他政府的优惠政策吸引而搬走。县域经济要下决心把它留下来,就要形成真正的产业集群,所提供的外部经济能够超过土地、税收的政策优惠。比如说锦江,十家企业捆绑在一起,形成信用共同体,构成民间信用,进行担保融资,效果非常好。有的老板即便外出办厂了,需要融资还是会回锦江,因为形成了产业集群。当然,电子产业要形成产业集群,由于体量太大,一个县很难做得到,起码要由设区市一级来通盘考虑,需要整个设区市为这个产业提供生活设施和产业设施的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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