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天春出发

02.06.2015  17:02

  □曾亮文

  “三春常驻财源广茂,百货俱供生意恒昌”,这是禾水河畔一户贺姓人家茶馆的楹联,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海天春茶馆。平常,东街西坊的邻居前来品茶,南来北往的商贾在此歇脚;茶馆很窄小,小到仅能容纳几个方桌而已。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小茶馆,却走出了中国第一位女红军——贺子珍。

  贺子珍的父亲贺焕文是一位讼师,也是生意人。和大多数家长一样,父亲希望儿子学有建树,女儿温良贤淑,满堂子孙承欢膝下,享受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但事与愿违,他的子女个个成了时代的“叛逆”,这也注定了贺老夫妇后半生的辗转流离、隐姓埋名,没能有一个安定的晚年,甚至连尸骨也埋在了异乡。

  海天春茶馆里有贺子珍天真烂漫的童年。也正是在这茶馆里,贺子珍目睹了社会的黑暗,认识了命运的残酷。她见到了沿街乞讨的穷人那饥饿的眼神,目睹了耀武扬威的地主鞭笞佃户的得意,领略了军阀横行霸道强取豪夺的猖狂。王行娟曾在《井冈杜鹃红》中写到:“当她刚懂事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个悲惨的社会。每天,当她跨出自己的房门,看到的是一幕幕丑恶、凄凉的景象,这些景象像针一样刺着她幼小的心灵。”正因如此,贺子珍从小就表现出来一种“扶弱铲强,兼济天下”的阶级感情,或者说“儒士思投笔,闺人欲负戈”的叛逆。

  在永新福音堂小学读书时,为悼念孙中山先生,倔强的贺子珍曾与教士发生激烈的冲突,差点被开除。哥哥贺敏学就是在这场悼念活动中被学校开除而走上了井冈山。汲取了儿子的前车,因忧心贺子珍的前程,父亲把她关押起来,后来又将其转学到私塾。但这些经历与教训没有让贺子珍收敛,在欧阳洛等进步人士的影响下,她很快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为了响应当时的“剪辫运动”,贺子珍毅然剪掉了一头乌黑的秀发,还与一些姐妹们自编了《剪发歌》:“革命高潮大家要剪脑(剪发的意思),我劝你,快剪脑,切莫发骄傲,剪了脑、样样好,随时随地出去跑……”贺子珍教妇女学唱《剪发歌》,她声音清脆,又娴于演说,这首应时的歌曲让许多女性受到鼓舞,一些勇敢的女孩子毅然剪断发丝,以示与旧社会决裂。

  贺子珍用她的热情唤起了女性内心隐秘的渴望。为了自由、平等,贺子珍主动投身到风起云涌的工农运动中去……她们自编自唱《放脚歌》“我们妇女真可怜,封建压迫几千年,别的不要说,裹脚苦难言,脚小鞋子尖,走路要人牵,破皮又化脓,害了几多人,我们大家来放脚,真正好快乐。”

  她们不惧恐怖,四处散发传单,在她们的宣传下,永新广大妇女决然冲破封建礼教的樊笼和重重的阻力,掀起了一股“放脚”的热潮。

  在那个时代,贺子珍作为一个女性,每天抛头露面,又如此的大胆与激进,多少让人不太适应。人们还不习惯女性的叛逆,她“乖戾”的举动吓倒了所有保守的势力。在今天看来,她的勇气却令人肃然起敬。贺子珍为女性张目,为女权呼号,发出了时代激越的音符。少女时的她出落得干净清秀,被时人赞为“永新一枝花”。她是永新一枝花,更是一枝傲雪的梅花,傲立枝头,将春天唤醒成一种信仰。一个女权主义者的形象穿越时空一路走到了今天,她激越的声音我们已没法听到,亦无法复原,但却一直喧响在历史的天空。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在海天春茶馆里成长的那个美丽的小女生日后能够以她的大爱和大美,火凤凰般地灼人眼睛。也没人会预料到这个女性会对中国的革命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

  但是,革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1927年永新发生“六一0 ”事件,县城失陷,贺子珍的父母从海天春茶馆老泪纵横地仓皇逃离,后来又随着革命征程辗转吉安、瑞金、延安,四处颠簸。这条遥远的路每天只有出发,再出发,他们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六一0”事发不久,寄居在亲戚家的小妹贺先圆被抓。怀着对贺子珍兄妹的痛恨,敌人迁怒于年仅14岁的贺先圆,先将她的眼珠残忍地剜去,再将她无情地杀害。为了解恨,敌人又去贺子珍的老家黄竹林扫荡,烧房子、挖祖坟、断风水,贺氏家族先后数十人惨遭国民党杀害。那时,贺子珍处于人生的低谷,有过致命的痛苦和无尽的迷茫。她那噩梦般的记忆里缠绕着父母仓皇逃离的背影和小妹喑哑的哭泣……贺子珍曾为此深深的负疚,在亲情的漩涡里苦苦挣扎,甚至想到过放手。但是,“牺牲换人类幸福,革命乃吾侪生涯。且将滴滴血和泪,洒遍天下自由花”,这是贺子珍的信念,如热血一样涌动在内心深处。

  女子闹革命,需要顶住多大的社会压力。它要的不仅仅是热情、胆量、高远的理想,还有一份忘我、无私与韧劲儿。当年,贺父就怕桀骜不驯的桂圆(贺子珍的小名)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出于对子女的爱护,狠心地将贺子珍关押起来,责令她学“四书五经”。他期待,儒家的经书能让他的女儿循规蹈矩。只是,踏破范围去,女子志何雄。贺子珍不爱红妆、疏离脂粉,千年的经书缚绑不了她。正是那种念头一直鼓舞着她走上了艰难的革命生涯,并成为中国最早的女红军,她帽徽上的那个红红的角星开成了一朵绚烂、永恒的井冈之花……

  1928年5月,毛泽东和贺子珍在井冈山结婚,开始十年婚姻生活。那十年,是中国革命最为艰苦的岁月,更是毛泽东政治生涯最为艰难的时候,但却是贺子珍一生中最灿烂的年华。她挥洒着热情,将自己滴翠的年华献给了中国的革命,乐观、坚强、忠贞地陪伴在毛泽东的身边。在艰苦的革命年代,他和贺子珍的感情“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十年里,贺子珍九次怀孕,六次生产。他们的6个孩子,或失散在颠沛流离的长征路上,或死于硝烟弥漫的战火中,唯一活下来只有女儿娇娇,即李敏。“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深切的父爱,都凝聚在这个名字里。待到唯一的外孙女出生时,毛泽东用自己最钟爱的梅花,为她取名“孔东梅”。

  1984年贺子珍离世,历史给了她最公正的评价:“贺子珍同志是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她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艰苦奋斗的一生……”她从海天春茶馆出发,成长,成熟,每一步都浸透着历史的光亮。今天,福音堂的钟声早已经敛息,那些虔诚的祷告和琅琅的书声也已泅化在静静的禾水河里。福音堂倒了,倒在了历史的风雨中,连它的痕迹也无处寻觅。海天春茶馆泯灭在敌人暴跳如雷的火光中,连同里面脆生生的叫卖声也煅烧成历史的碎片了。历史留给我们的只是一方白色高耸的纪念馆,所有的往事都已日渐地漫漶,纪念馆悄无声息地将一些不完整的记忆收藏起来,收藏起来的还有世人复杂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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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熊灵 通讯员 曾志明 谢建春 政协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