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统民族民间曲艺的突围之路看老调何以酿新声

04.07.2015  13:07
原标题:从传统民族民间曲艺的突围之路看老调何以酿新声

苗族舞蹈诗《巫卡调恰

近日,一出来自贵州黄平的苗族舞蹈诗《巫卡调恰》(编者:苗语,意为“外婆的歌谣”)在北京首演,崭新的音乐形式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刷新了观众对民族艺术的观感,也引发了关于传统艺术如何改良的讨论。正如《巫卡调恰》的总导演龙阿朵所言:“用舞蹈诗的概念来界定这出剧,就是想要跳出旧有的条条框框,打造一组崭新的DNA。

这种崭新的DNA,的确让《巫卡调恰》的舞台演绎展现出令人惊叹的一面——苗族古歌和电子音乐元素相交融,现代舞姿与苗族特有的肢体语汇相结合,职业化的编舞设计与黔东南少数民族艺术家的奇思妙想相碰撞。

过去人们一提苗族艺术,就是芦笙舞、铜鼓舞,这也构成了大多数人对少数民族认知的刻板印象。”《巫卡调恰》的制作人高云说:“这一次选择用更时尚的方式表现民族艺术,既是对原生态的大胆改造,也冀望于穿透表层进入到更深的文化内核之中。

老戏新演

传统戏曲的生存之道

事实上,传统戏曲渴望借“新声”获“新生”的努力,从来没有间断过。譬如今年时值“徽班进京”225周年,关于徽剧如何现代化的讨论这一年一直不绝于耳。同样寻找出路的还包括越剧、昆曲、川剧、秦腔、山东梆子等各传统剧种。“名角”尚感自危,更遑论许多鲜为人知地处偏远的少数民族艺术了。

很多传统戏曲大打“非遗”牌,多寄希望于国家拨款,但这种“求供养”的心态,终非长久之策。一些不甘寄居篱下的有识之士,到底跨出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自强之路,为传统文化的光大努力探索。

在此前闭幕的北京国际电影节上,《龙凤呈祥》《霸王别姬》等5部京剧电影作为京剧电影工程的阶段性成果惊艳亮相。借当下一路飙红的电影市场与爆炸式增长的观众数量,强势拉动京剧发展,这对京剧的传播推广作用不言而喻。同样准备大步迈进的还有“抱团突围”的沪剧。上海沪剧院院长茅善玉一句“沪剧没有变化,就意味着死亡”的警醒,让沪剧开始重新审视自身,寻找久已遗失的“时尚”基因。相较之下,由白先勇主持制作、两岸三地艺术家携手打造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则提供了一种极好的“时尚”样板:光鲜亮丽的妆容服饰,专业化的营销策略,对年轻人和都市观众的亲近,删繁就简,不拘一格,赏心悦目,确是一次戏曲“现代化”的漂亮尝试。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当传统艺术还在上下求索之际,现代流行音乐体系对于传统戏曲和民族元素的借鉴,却早已遍地开花。李玉刚的《贵妃醉酒》,王力宏的《花田错》,陶喆的《苏三说》,萨顶顶的《万物生》……民族元素在流行音乐中大放异彩之际,似乎也在提醒我们:传统戏曲与民族艺术的自新之路,是否应当以更加开放的心胸,主动去赢回自己的观众?

时尚包装

驱动传统的有效路径

4月末,来自全国文博与文化产业领域的领军人物云集杭州,就“动漫创意如何让文物活起来”展开了一系列“脑洞大开”的研讨。对于长期以来偏重研究而疏忽普及的“故纸堆”事业而言,倘能搭上动漫这一全球风行、老少皆宜的“子弹头列车”,传统文化的“返老还童”,就不会是痴人说梦。

现实中就有极好的佐证,譬如我们的近邻日本。日本的动漫文化举世闻名,而其引人入胜的一大标志,就是浓郁的日本民族特色。在《火影忍者》《Bleach》等许多脍炙人口的动漫作品中,独特的民族服饰辅以时尚的现代着装,激昂动感的配乐融入民族乐器的鼓点,于潜移默化之中,得深入人心之果。而另一动漫大国美国,在此方面也不遗余力。当中国的电影人还在一门心思植入广告之时,好莱坞大片植入的却是价值观和历史。单单一个“美国队长”的形象,就影响了无数年轻人。由此可见,无论是动漫还是电影,作为当代最为时尚且强势的传媒载体和艺术形式,传统艺术都不应回避或与之割裂——甚至可以说,对传统艺术进行时尚化包装,已成为复兴传统艺术的重要途径。

有人也许怀疑,国外的样本终究与国内的现实水土不服,是否值得效仿还有待商榷。那么海峡对岸“霹雳布袋戏”的成功,则完全可作为一个行之有效的典范,供我们学习。

布袋戏”本是明末清初起源于福建泉州的一种木偶戏,具有浓郁的传统戏曲特征。20世纪的后半叶,台湾的“布袋戏”遭遇了所有传统戏曲都面临的窘境——后继无人。然而,“布袋戏”没有像昆曲、黄梅戏那样,朝着阳春白雪的高雅艺术之路绝尘而去,而是毅然与商业传播结合,创造出“霹雳布袋戏”等一系列精彩作品,再次与新时代的普罗大众打成一片。结合了传统戏剧样式与现代故事的“霹雳布袋戏”,电脑特效与现代音乐齐上阵,无论是人物设定、造型装束还是舞台布景等,都已打破了旧有的形式,紧密切合青年人乃至国际通行的风尚,以至于流行至今。

面向观众

艺术创新的根本出发点

进入信息化时代,脱胎于农耕社会的地方戏,它的根在消失,地方戏已经过了巅峰期。农民大量变成市民,受众情况更加不乐观。”谈到地方戏的危机,上海市文联研究室主任胡晓军这样说。

的确,任何一种传统戏曲与民族艺术的诞生,都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和社会条件。但同时也应当看到,没有任何一种艺术形式的发展是一成不变的。大多身披“非遗”外衣的传统艺术,毕竟不似古建筑保护那样,尚有改造与否之辨——变化与改良对于艺术存续而言,永远是必需品。那么,具体应怎么改,又应该用什么标准来衡量?对一路为《巫卡调恰》保驾护航的龙阿朵来说,她心目中的标准就是观众。

原生态的民族文化直接搬上舞台,一般观众接受起来比较困难,而我们首要考虑的就是观众的感受。”在龙阿朵看来,《巫卡调恰》的目标是“走出去”,接受市场的检验。但是,它不同于一些奇观化的猎奇剧目,而是希望用一种所有人都能看得懂听得懂的方式,来唤起观众内心的感动与共鸣。

欣赏《巫卡调恰》,不需要有多么专业的知识,也不需要做太多功课,最重要的是用全身心去感受。”负责编舞的宗天意这样解释。当被问及在引入一系列声光电的高新技术之后,传统的浓度是否遭到稀释时,《巫卡调恰》艺术总监范妍强调,传统的浓度不仅没有弱化,反而加强了——因为任何技术都只是手段,舞蹈艺术所表达的内涵才是目的。“当剧中那种厚重的历史感、深情的古歌伴唱和顽强不息的生命力真正打动你的时候,你所触摸到的,就是传统本身。

中庸》有云:“道不远人。”的确,一切文化与艺术的最终归宿,都是作为接受主体的人。而无论是传统戏曲还是民族艺术,在“文艺为人民服务”的时代浪潮之下,其艰辛寻觅的突围之路,也许恰是一条回到观众的归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