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偷鸡款待战友母亲 菜表面一层蚊子

06.01.2014  19:35

  偷,本不是啥光彩的事,前次蓄谋偷了几碗油,这回又偷了一回,实在是事出有因。孩子都是好孩子,都是馋与饿惹的祸。

  但是这回偷鸡,那可真是事出有因。

  1972年,夏。

  不年不节的,连里是不会杀猪的,\"五一\"和\"六一八\"(毛主席批示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日子,这成为我们兵团的建军节了)吃的那点油水,早随风而去,肚里那个寡呀,就别提了,用张飞的话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偏偏此时,四眼\"潜逃\"回京几个月,和他妈一块回来了。那年头逃跑回家是天大的罪过,但不管怎么说,四眼也是我们老同学了,连里怎么处理我们不管,给他和他妈接风总的事还是要办的。

  饭是要吃的,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给我们急得。拿什么招待老太太呀成了大问题(那时他妈也没多老,还没我们今天老呢。但是大家都这样称呼父母)?他妈大老远的从北京来,一顿像样的饭总是要提供的吧?那时候是真穷呀,连队食堂就别指望了,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招待他妈。更何况四眼一贯落后,连里指导员、连长压根也没准备招待他妈妈。

  这可愁坏了我们哥几个了。大家一商量,四眼是我们老哥们了,他回来不吃点还行。于是,如此这般的布置了一番,大家就各显神通去了。吃,在那个年月是件那么令人向往的事。

  去菜地偷茄子辣椒的好像比较顺利,他们匍匐前进,借着夜色和豆角架子的掩护,看菜地的连人影也没看见,半麻袋蔬菜就到手了。

  偷油的也算顺利。连里刚拉来的油桶,就放在大食堂门口了,值班的华子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抬不进库房。我吃晚饭时就观察好了,晚上,带个十字镐,那个扁头正好可以插进油桶的盖里,天生就是一把开油桶盖的板子,稍一用力,油桶盖开了,一盆油便到手了,比雪夜偷油那次便当得多。

  关键是鸡,那看鸡的就住在鸡舍,日夜不离人,要想从大门进去\"拿\"鸡,几乎是不可能。再说那看鸡的一个外号叫\"猫\",虽说是发小,可她是个有原则的人,以前,去\"要\"鸡蛋的时候,她总是谨小慎微地说\"偷几个得了,那是公家的\"。同是发小,另一个看鸡舍的叫\"痒痒\",那态度可是不同。凡遇我们去\"拿\"鸡蛋,人家先是警告:\"我要是咳嗽你们就先别出来,那是来人了\"。有时候为此我们要在鸡舍里蹲半天,来人要是个话痨,那就惨了,在鸡架子下得弄一身鸡屎,又热又臭,还不敢出声,那罪受的?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愿意在痒痒值班时去\"拿\"鸡蛋。

  真是不巧,今天是\"猫\"值班。怎么办,怎么办?离晚饭的时间不多了。

  紧急商量后,我们决定:由打更的丁丁兄负责警戒,在鸡舍路边巡逻。以口哨为号,有人来,吹三长两短,没人是一声长。白兄负责抓鸡,我负责在我们住的宿舍后窗户里接应。

  接了任务后,丁丁兄扛着枪巡逻去了,白兄径自来到鸡舍后窗,蹲下身子四处张望,茫茫夜色中未见人影。说时迟,那时快,白兄徒手一颗颗拔出固定玻璃的钉子——你当这白兄何等的了得,别看他个头不高,消瘦的面庞,绝不起眼。但只要他脱掉上衣,胸大肌,二头肌鼓胀得骇人,你会觉得看到的是施瓦辛格般的肌肉,且为人机敏,反应极快。现在想来,谁要是请他出山当保镖,一准错不了,真要动起手来三五个大汉进不得身。一次,外连的一哥们不服,找茬挑衅,结果从动手到认输,那人就没站起来过。这是闲话——那可是要用老虎钳子才能拔出来的呀。

  轻轻取下玻璃,探身进去,食指和中指作叉子状,形似舞蹈演员的兰花指,一较劲,一只鸡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别在他的后腰上了,满架子的鸡还没啥动静,整个过程不要一分钟,轻舒猿臂又一只。我胆小,在窗户里接应,不一会,我们宿舍的后窗户就扔进三只鸡。那鸡落地后又活过来了,一通乱扑腾。正赶上那几天羊舍在消毒,到处都是白灰,呛得我晕头转向,脚踩手按的还是弄不消停,狼狈之极。

  一通忙乎,炖鸡、烧茄子、炖土豆什么的装满了洗脚盆(也洗脸),忽忽地冒着香气。其间还停了会电,再来电时才发现,烧好的菜表面一层全是蚊子,撇出去照吃,啥毛病没有。为几只蚊子谁舍得把鸡倒了呀?

  最后,四眼她妈还是没领这个情,估计是觉得我们也做不出啥好吃的来,倒是便宜了我们这帮恶狼。

  啃着半生不熟的鸡腿,喝着\"拿\"来的北大荒烧酒,轰着铺天盖地的蚊子,听着四眼大侃刚在北京看过的大片《侦察兵的故事》(这个片子后来被骂得一无是处。也是,本来就是瞎编的,但是不久前有电视台重播此片,我怎么看也比那些新拍的抗日\"神剧\"还是好些,特别是老演员)那个舒坦。

  这是难忘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