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哥转行查找出租车遗失物 称“我是在净化这个行业”

14.05.2014  19:52

  原标题:“我是在净化这个行业

  “丢的什么?坐的副驾驶吗?看到什么标识?哪种颜色的车?别急,深呼吸,你肯定有印象……红的?黄的?我跟你说啊,北京出租车以黄色为主色,叫作‘花车’。有绿黄、红黄、蓝黄、白黄,分别代表春夏秋冬。红色的是‘夏红’,还分两种,枣红的车只有新月联合有,偏棕红的一般是小公司,你先自己想想,确定一下?

  坐在八里桥一家汽配厂里的丁键语气短促坚定,他早已习惯了随时随地对陌生人的求助作出分析和回复。电话另一端,无一不是因为打车时丢了东西急得跳脚,甚至带着哭腔的失主。丁键和他专门从事出租车遗失物查找的“神秘”公司,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这“平地抠烙饼”的新行当,开始时常被人家当骗子

  黑色“伊兰特”抬在半空,伙计们正忙着给车子做保养。丁键点起一根玉溪,眯眼看着自己的坐驾。“这是公务车型,到哪去没人拦。”他抬抬下巴,指向一辆银灰色日系车,“那个,一看就是家用的。

  对细节的重视全面贯穿于丁键的言谈举止,他穿Polo衫,拿公文包,时而还戴墨镜。配合高大的身材,很容易让人心里隐约浮现出“警察”两个字。有时他自己也能意识到,但并不点破。“你如果问,我绝对不会撒谎冒充。你不问,我更不会特意解释什么。

  把“立案”、“结案”挂在嘴边的丁键,以前曾是一位的哥。萌生“专门帮人找出租车遗失物”的念头,完全是“出自一次偶然”。

  2007年冬天,人艺老演员李滨坐出租时不慎丢失一本珍贵的相册,内有李老与周总理和邓大姐的合影。经媒体报道后,怀着对周总理的感情,丁键主动找到李滨,开着自己的小奥拓带她找了四天,遗憾的是没有结果。老太太很豁达,感激他非亲非故这么帮忙。丁键却觉得难过,“没帮她找到,好像我给弄丢了似的。”他进而打算成立一家专门的“寻物公司”,用行业经验帮助更多的人,就像是种补偿。

  开公司的想法遭到亲戚朋友一致反对,“都说别弄,没那么多业务。”可丁键的倔强有理有据,“我算过一笔账,一辆出租一天至少运行20单,北京出租车往少按5万辆算,就是100万单。我们说‘万一丢了呢’,有万分之一的遗失率,每天就有100起丢东西的。很多丢了就不要了,有十起,我都忙不过来。

  拉活儿的时候,他也在做市场调查。“我问乘客,如果有家公司,您付钱雇他们找东西,乐意吗?乘客说哎哟太乐意了,哪个公司啊?我说,将来就有了,就是我。

  2008年,意为“着急得到失物人的家”的“吉德之家”成立。起初公司只有他和爱人,在机场发小卡片,每天听交通台的寻物广播,联系失主请求帮忙寻找。完全崭新的行当,打过去电话常被对方当成骗子。丁键总结,这事儿是“平地抠烙饼”,还得靠自己琢磨。“我后来再打电话就这么说”,他把手比成话筒举到耳边,“你在哪上车下车?车有什么标识、什么颜色……都围绕他乘车的过程问。等到最后说,我们是一家专门寻找遗失物的公司,有需求你再联系。

  渐渐生意多起来,一年过去,公司共为失主找回200多件物品。如今丁键平均每天接下4个案子,六个清一色的小伙员工,奔波在京城的四面八方。

   手段并不神秘,就是“走现场、看监控

  车子保养完毕,丁键掐灭烟头,在午后的烈日下驶向复兴门和委托人会面。有位王先生联系了公司,请求帮忙寻找一台5月3日傍晚遗失在出租车后座的苹果笔记本电脑。

  和许多委托人“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不同,小王当时使用了微信支付,车辆信息都有保存。但一个多小时后发现电脑不见了给司机打电话,对方称车上并没有电脑,而且在他之后已经拉了几位乘客了。

  无计可施的小王显然已经把丁键当成了“救命稻草”,因为“跟同事吃饭时说起丢电脑的事儿,对方推荐了一家公司,刚好就是他们。”这让小王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丁键依然一副淡定的表情,“我们从来不承诺一定找回,但会当成自己的事去做。”他强调,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落在后备箱里很难被顺走,因为就算乘客有心想顺,不知道这箱子是谁的,万一是司机的呢?他不敢。落在副驾驶上,司机也容易看到。最麻烦就是落在后座上,又有乘客上车,司机说别的乘客拿走了,你要分辨真假。

  他讲起以往的案子,小伙儿下车时忘了电脑,找到司机,对方说往前没多远有客人上车,一个起步价就下车了。根据以往经验,丁键隐隐怀疑是司机空车压表走一段再抬表,造成运营记录上有人乘车的假象。

  如何证明?丁键的手段并不神秘,就是“走现场、看监控”。接到案子后,带失主到上下车处沿途走一下。重点观察上下车、拐弯的地方是否有探头、哪些可能拍到画面。“当时找到那个司机说有乘客上车的位置,正好一家单位门口有探头,照下来他到后座去,摆弄摆弄再回来,‘啪’,压下空表走了,根本没人上车。

  小王的案子也是类似思路,先去出租车公司看这辆车的行驶轨迹是否如司机所述。若吻合,明确下车地点后,到附近看有哪些探头可能拍到下车画面,再找这些探头所属的派出所、物业、酒店等看监控,以判断物品是否被乘客带走。

  整个下午,丁键带着小王辗转于出租车公司、派出所、西四环某小区……每到一地,他总是热络地招呼着值班员,“我们就看一眼监控,找不着也死心了。

  “一眼”、“一眼”地看过去,不凑巧,下车地点处在两个摄像头之间,距离均比较远,看不到有无乘客出来。调查一时有些卡住,他们决定商量思考之后再继续。

   做好事就是需要回报的

  在外一跑一整天,丁键的车里常备干粮和水。每和失主签一份协议,对方会付300元咨询费,无论物品找到与否都不退钱。“这属于成本,是到处跑的费用,有时候还要自己往里搭钱。”另外双方还会约定一笔酬金,找回物品后兑现。

  丁键毫不掩饰自己对“有偿寻物”的态度。还是的哥那会儿,曾有学生把包落在他车上,丁键送到学校时,对方又跑到了亚运村。丁键再开过去等他,一段评书快听完他才出来,敲敲窗拿到包,说句“谢了师傅”,就走了。

  “把我气的!”丁键皱着眉毛,“我耽误两个小时在你身上,什么表示都没有,心里不舒服,我还要养家糊口。”在他的理念中,做好事,物质回报是一种评价方式,更是鼓励和认可。

  小王为保存了重要资料的电脑开价五千元,这在公司办过的“案子”里,算不得大数。他曾帮乐手找过吉他、帮模特找过LV的名牌服饰,佣金曾以数万元计。

  公司一路发展至今,丁键提及更多的是“艰辛”。运营一个正式的公司,各项开支费用庞杂,他每日奔波,三餐不定,还因此患上了糖尿病。然而无论每天他多晚休息,第二天总会神采奕奕地继续“查案”,这是一份发自内心的喜欢在支撑。

  寻物六年,丁键对北京的大街小巷烂熟于心。到任何地方,他总是第一时间观察监控探头。只要扫一眼车子,他就能迅速分辨其在北京240多家出租车公司中的归属。而这,都是他一笔一笔记录、积累起来的。

  常常带着怀疑追查曾经的同行,丁键将自己的心情定位于“我是在净化这个行业。”他的原则是“不树敌”,甚至会帮犹豫不决的司机圆谎。“让他把东西还回去,跟失主说有别的乘客捡走了,我们一起去找了乘客等等。经历过这么一次,司机觉得交回去不受处罚,失主还有酬谢,思想会产生变化的。

  作为京城“独一份”,丁键熟知做事的底线在哪里。公司成立以来从未“捅过娄子”,也没有相关部门来“找麻烦”。“其实工作挺单纯的,私人侦探那种涉及到隐私、追账、不正常关系调查……我们这都不存在。”在他心中,还有个更为宏大的目标,希望得到社会,尤其是职能部门的认可。“应该能对大众、失主起到很好的作用,至少不要把我孤立起来。

   侧记:吃饭都必须面对门口

  有人称呼丁键为“侦探”,但他并不喜欢这个颇为“拉风”的名头。因为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神奇,“像Sherlock(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样扫一眼,浮现出一堆线索?太夸张。

  他刻意回避着“把握”,强调着“可做性”,列举更多的是找了多日无功而返的案例——曾为一辆“坏了左侧前灯”的出租车在机场蹲守一个月,却一直没有守到。

  “办案”多了,他甚至有了警察的代入感。晚饭时他忍不住要求和记者互换位置,“我必须面对门口,发生危险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保护你,但你保护不了我。

  丁键认同的是,自己身上有那么一点英雄主义情结和侠义之风。46岁的他,烟瘾颇大,爱听英文老歌,喜欢电影《127小时》。男主角在被巨石压住三天身体脱水的情况下,用刀切断胳膊逃生。

  “太了不起了”,丁键啧啧赞叹。更让他产生共鸣的是“男主角精神恍惚时看到‘未来的亲人’从而有了自断手臂的勇气”的那一幕,他坚信自己也肩负同样的责任。“我的生存是为了未来很多有可能得到我帮助的人,我是为了未来而活。即便‘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我一样要引吭高歌。

  每次失主拿到东西欢喜的表情都能让丁键感到切实的快乐,他很为自己做了别人没有做的事情而自豪。“我做的事看似复杂,其实又很简单。看似简单,又蕴含了许多挑战。马斯洛需求理论最高层是自我价值实现,我好像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