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兴庆：《一步之遥》，都是月亮惹的祸

　　《一步之遥》里的月亮真够大的，离马走日（姜文饰）和完颜英（舒淇饰）仿佛一步之遥，于是，马走日飚着车、嗨着曲儿、载着完颜英就奔了月了……于是，完颜英摔死了，马走日“走月”不成，成了逃犯，剧情也急转直下，从选秀的喜剧走向了“枪毙马走日”的悲剧——看，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

　　马走日的悲剧不在于带着完颜英走了回月，而在于有个“好兄弟”项飞田（葛优饰）。马走日成了逃犯，本想找武六（周韵饰）救自己的命，却阴错阳差地救了项飞田的命；但项飞田不领情，他要保护自己“向猴退化”、差点被“马办”了的“隐私”，于是一心一意置马走日于死地。“为兄弟两肋插刀”变成了“向兄弟两肋插刀”，这在电影中太常见，但马走日和项飞田的命运转化，还是尽显荒谬。

　　马走日是何许人也？一个差点用剪辫子的点子“救”了慈禧和大清国的精英，一个“正在创造历史”的人，却被一个无赖、一群流氓、一个世道给办了——这样的人物形象，除了《一步之遥》，国产电影里还有吗？也许只有当年控诉万恶旧社会的老电影吧。但这个精英，却又分明是一个痞子、一个骗子，只是没那么“十足”而已，而这样的人物就只属于姜文了，至少“国产”里，独一份儿。

　　姜文导的电影从来都带着怪异色彩，人物和故事游走于真实和荒谬之间，而真实和荒谬之间，不过是一步之遥。早在处女作《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夏雨饰演的“马猴”就因为吃了醋，在生日宴会上，敲碎啤酒瓶子要跟“情敌”刘忆苦拼命，此时，旁白悠悠地来了句：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甚至连我追求米兰、可能都不是真实的——一下子就让记忆和真实之间有了多种可能——别忘了故事发生的背景是七十年代那段特殊的日子。而在《鬼子来了》，挂甲台的村民们已成热锅上的蚂蚁，却还在冷静而认真地耍着贫嘴，面对“日本子”，他们愚昧着善良着死去；死了的不知道为什么死的，活着的一如鲁迅笔下的看客；而那个义正言辞扯着“歪理邪说”的国民党军官，和《一步之遥》里、用狂娶小老婆来“保家卫邦”的武大帅如出一辙。

　　姜文每每用荒谬打开了真实的门，可当荒谬打开了真实的门、走了进去，荒谬就变成了真实，真实就变成了荒谬，也就无所谓真实、无所谓荒谬了。《一步之遥》里，姜文努力去解决这个问题，开场的选秀大戏，在香艳的大腿舞、“直播春晚”、“今夜我们一起说相声”的背后，荒谬甘当配角为真实做着铺垫，让人似曾相识，成就了“枪毙马走日”的真实，一如月亮般醒目，甚至超越了人性、时间和死亡。

　　《一步之遥》是部用心的片子，像马走日一样真实、精英而又一身痞气。可惜的是，本该“走日”的却走了月。上映几天以来，差评一片，票房也远不理想，而且“座山雕”已拍马杀到，让《一步之遥》打破《让子弹飞》的票房都显得吃力，至于大数据预测的12亿票房，更像是个笑话。

　　姜文任性吗？“知不道”，要说任性也任性了二十多年了。反正他不想简单迎合，或者说他以为他能改变、能让贺岁档不姓“贺岁”而姓回姜，结果呢，僵住了。观众的需求很简单，就是想让子弹沿四年前的轨迹飞下去、多飞会儿，可姜文愣是让它飞到月亮上去了，飞得倒是够高、够远，但也够冷清的。

　　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月亮很美，姜文也很神，可姜文能一步跨到月亮上去吗？马走日不行，姜文同样不行。还是《让子弹飞》里的“汤师爷”说的好啊——步子迈得太大了就容易扯着蛋——《一步之遥》就是如此，就那么一步，姜文就跌下了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