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每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11.05.2015  18:48

  一个被遗忘的名字

  历史并非易碎品。

  因为它有记忆。

  建筑、书籍、碑刻、墓葬、壁画、传说、婚庆、葬礼、歌曲、民俗……这一切都会留下历史的投影。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代替另一种记忆的载体,那就是有感情的人。

  人民,是民族血性传递的不可取代的载体!

  2013年春天,山东省曹县刘岗村三位八十六岁的耄耋老农,联名给《菏泽日报》写了一封信,要求给七十年前冀鲁豫边区一位叫秦兴体的八路军立一座碑,信文朴实恳切:

  “我们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兵,我们心中的英雄——秦兴体的事迹,不能发扬光大,不能给这样的英雄树碑立传,这种精神不能弘扬,我们觉得愧对英烈,愧对历史……这是我们人生暮年最后的牵挂,办好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无憾瞑目了……

  七十年,大半个世纪,几万个日日夜夜。

  三个老人为什么对这个叫秦兴体的八路军如此难以忘怀,如此刻骨铭心?

  苦难的鲁西南,抗日战争期间,受尽了日寇的蹂躏和屠杀,但每一次反抗都会迎来另一次更大的杀戮。

  曹县有个著名的“红三村”,它是刘岗、曹楼、伊庄联合体,鲁西南的日寇屡袭不克,日军指挥官便在军用地图上把三个村子用红笔圈起来,并标示“赤三村”。

  “赤三村”的百姓无一参加伪军,无一当汉奸和叛徒,被根据地的人民称为“红三村”。

  由于“红三村”分布成掎角之势,敌人来扫荡,可以互为联络,互为支援。冀鲁豫边区第十一行署、冀鲁豫支队的指挥部便设在这里,号称鲁西南的“小延安”。

  1943年秋天,商丘、兰考等地上万日军秘密部署,对鲁西南地区进行军事扫荡,“红三村”是重点。

  当时,二十五岁的秦兴体任五分区根据地供给部保管股股长。按照上级要求,秦兴体将边区货币、缝纫机、棉花和布匹等物资就地掩埋妥当。这时,敌人已将刘岗村团团围住,秦兴体无法转移,换上了农民衣服留下来。

  10月6日拂晓,一千五百多名日伪军把“红三村”包围起来,试图找到八路军后勤物资。秦兴体一边组织民兵阻击敌人,一边掩护群众突围撤离。由于敌众我寡,敌人很快攻占了刘岗村,秦兴体与一千多名村民,一起被赶到村外的“寨海子”里。

  寨海子,是村民防盗、防偷、防日寇,在村围子外挖的水塘。一千多村民进入冰冷的“寨海子”,四周架起机枪,寨海子变成了一个大水牢。

  日军翻译官喊道:“今天你们只要说出谁是共产党,谁是八路军,八路军的军用物资藏在哪里,皇军就会放了你们。不合作,马上统统拉出去枪毙!

  一千多村民静默无声。

  日军从水中拉出两个青年人,逼问:“谁是八路军?

  二人齐声回答:“不知道!

  日军指挥官一努嘴,日本兵立即举枪打死了他们。随后,日本兵又把一个青年拉出来吊在树上,挥舞着棍子猛打,一边打一边问:“谁是共产党?谁是八路军?

  “不知道!

  这位青年被活活打死。

  日本翻译官指着三个青年人的尸体和鲜血,对村民说:“要是不说,你们统统是这个下场!

  十五岁的刘效民和父亲紧紧拉住秦兴体的手。目睹日军的残暴,秦兴体几次想冲出去和敌人拼命,但都被刘效民父子和群众扯住。村民泡在水中,坚守着一个信念:一定要保护八路军的安全。

  更加残酷的审讯又开始了。敌人抬来一张刑床,从水坑里拉出一名村民捆在刑床上,严刑拷打,但不管怎么审讯,受刑的村民都一口咬定“不知道”。

  “统统的死了的!”日军指挥官多喜成一恼羞成怒,挥舞着指挥刀向机枪手大声叫嚷。

  秦兴体再也忍不住了,猛然在水牢中高喊:“我是共产党!我是八路军!

  秦兴体挤出村民的保护圈,大义凛然地站到多喜成一面前。

  “你们八路军的军用物资放在什么地方?说出来大大的奖赏!

  “你先把人都放了!”秦兴体坚定地说。

  日军指挥官命令把村民从寨海子里赶出来,然后又凑到秦兴体身边:“八路的军用物资到底藏在哪里?

  秦兴体拍拍胸脯:“它全藏在这里,你们永远找不到!

  多喜成一“”地把指挥刀放在秦兴体的脖子上,秦兴体泰然自若。日军指挥官用日语吼叫了一声,日军翻译官立刻带领几个汉奸,把秦兴体绑在刑床上,用皮鞭抽打他,并向他身上滴洒硫酸,秦兴体身上顿时烧起了许多血泡,疼得昏死过去。

  日本兵往秦兴体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待秦兴体苏醒过来以后,多喜成一又问道:“你说不说?

  秦兴体沉思了一会:“我说。

  日本翻译官喜出望外,立即让人把秦兴体放下来,年轻英俊的秦兴体满脸的血水,转过身来,大声说道:“乡亲们,抬起头来,不要伤心难过,中国人民是有骨气的!抗战一定会取得胜利!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要回来,他们会给死难的群众报仇!血债终要血来偿!我们要坚持到底,和日寇汉奸斗争到底……

  多喜成一被气得哆嗦着手,指着秦兴体大喊:“快!快!卡住他的喉咙!

  几个鬼子扑上来把秦兴体拖到墙根,用长钉把他钉在木板上,秦兴体大骂日寇不止。

  为了堵住他的嘴,日军用匕首从他身上割下肉,准备塞进秦兴体的嘴里。

  秦兴体大声喊道:“狗日的小鬼子,肉,你拿去吧,骨头是我的!

  日军把门板倒过来,下面生上火,对秦兴体用上了中国历史上最残忍的酷刑——凌迟,用刀一块块切下他的肉……

  村民忍无可忍,纷纷冲上去和敌人拼命,敌人机枪开火了,一百多村民倒在血泊中。

  日寇什么也没有得到。恼羞成怒,烧毁了全村房屋。

  一千多村民为了救一个八路军宁愿抛洒热血,一个八路军为了救一千多名群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是人间什么样的血缘关系?

  在水牢里,秦兴体的手从十五岁的少年刘效民手中抽出时,刘效民就把英雄的壮举印刻在脑海中,成为他终生不能磨灭的记忆。刘思杰当时也在水牢中,他们都是十五六岁,但少年的双眼如清晰的摄像机,把这一切都摄录了下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七十年之后,那景象仍历历在目。

  这天是中国传统的九月九重阳之夜,刘岗村的百姓没有一家生火做饭。他们用门板制了一副棺木,把烈士掩埋在刘岗村边上,秦兴体永远成了刘岗人。

  三位老人,为给壮士立碑,他们脚步蹒跚,手托柳条筐,在“红三村”募捐,一毛、一块、十元、百元,竟从并不富裕的农屋里募集出了五万元……

  捐款人都没有留下名字,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被遗忘的名字——根据地!

  创建平原根据地

  1938年5月14日,土肥原贤二指挥的第十四师团,攻陷菏泽。

  菏泽争夺战极为惨烈。守军第二十集团军第二十三师进行了顽强抵抗,由于援军未至,师长李必藩中将、参谋长黄启东少将揣着刺刀冲入敌阵,英勇殉国。

  菏泽沦陷。日寇开始了残酷的屠城。日军士兵在光天化日之下裸体持枪,在城中搜捕百姓,遇到男人用枪打死,抓到妇女竞相轮奸。几天之内屠杀我骨肉同胞两千多名。

  这支异国的禽兽之师,屠城后又分兵到城外的村庄。每到一村,就把所有的村民集中到村外农田里,逼迫村民低头跪在地上,有人抬头,立即击毙。

  中国的传统文化是:上跪天,下跪地,天地之间跪父母。

  而一个野蛮民族,要目睹另一个民族跪在他们的刺刀下,以示羞辱,剥夺一个民族的尊严!

  炎黄子孙的后裔们并非没有血性,只是没有人带领他们发出最后的吼声;他们并非没有力量,而是没有一面旗帜把他们召唤起来!

  1938年9月29日至11月6日,中共六届六中扩大会议在延安召开,这是决定中国命运的一次重要会议。会上,毛泽东强调党在统一战线中必须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确定了巩固华北、发展华中,把党的主要工作放在战区和敌后的战略方针。这次会上,毛泽东正式提出:派兵去山东,开辟冀鲁豫平原根据地!

  1939年初,春寒料峭。一支穿着灰色粗布军装的队伍,穿行在历史之页。

  八路军一一五师六八六团,遵照党中央指示,在代师长陈光、师政委罗荣桓同志的率领下,遵照中共中央打到敌后去、开辟抗日根据地的指示,从山西出发,越过一道道封锁线,挺进山东鲁西南平原。

  这是我八路军正规军第一次踏上这片黄色的土地。当地的群众听说平型关打鬼子的一一五师来了,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1939年6月21日,农历端午节,后续挺进鲁西南的冀鲁豫支队司令杨得志在群众的支持下,指挥部队声东击西、诱敌深入,一举歼灭日军中队长间野率领的一个日军中队和两个伪军中队,并缴获了日军的平锡大炮,至今陈列于首都军事博物馆。

  同年8月2日,罗荣桓、陈光指挥部队发起梁山战斗,击毙日军大队长田敏江以下三百余人,俘虏日军二十四人,缴获野战炮两门,机枪十五挺,创造了在八路军和日军军力相等,而八路军装备处于劣势情况下,全歼日军一个大队的模范战例。

  连战告捷,共产党,八路军高举起平原敌后抗日的鲜艳红旗。

  这年8月,一一五师师首长和鲁西军政委员会,在鲁西南的梁山水泊召开联席会议。

  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如何在冀鲁豫创建平原抗日根据地?

  会上,大家议论纷纷:

  “我党我军的根据地大部分在山区和丘陵地带,平原无险可依,建根据地不容易。

  “这里除了是平原,日军、伪军、中央军、红枪会、民团等,并非真抗日,只为占山为王。我八路军在此创建根据地,几乎没有同盟军,必受排斥。

  这时,罗荣桓把手中的一本小册子举了起来,他说:“这是毛泽东同志刚刚写成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我们大家应该好好读一读,这本书中指出:井冈山游击战争得以发明,并不因为有树林、有山,而是因为有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