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 江苏颁全国首份督促令

　　“我有1790天没见爸爸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江苏盱眙河桥中心小学的一名留守儿童在白纸上写道。孩子们的心声刺痛了多年在这里进行帮扶的盱眙县人民法院的法官们。5月21日，他们做了一件破天荒的事——给留守孩子的父母下发“督促令”，以法律的名义督促他们常回家看看孩子。

　　然而，面对为关爱留守儿童而下发的督促令，人们想要追问的还有很多——一纸督促令能否真正让留守儿童享受父母关爱？道道法令如何有效遏制对留守儿童权益的侵害？城镇化的大浪打来，法制创新能否为留守儿童筑起一道“防波堤”？

　　 留守少年问题多发，法院督促父母常回家看看

　　5月21日，在江苏南京一处建筑工地外，30多岁的杨师傅，头戴一顶褪色的安全帽，背着一双儿女捂脸而泣。两年多没有见过孩子的他，没想到法院会把儿女送来与他团聚，同时送达的还有一张要求他常回家看看孩子的“督促令”。

　　杨师傅收到的这张维护留守儿童权益的“督促令”，上面的内容很简单，要求他履行看望和抚养孩子的义务。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却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法官告诉杨师傅，法院会监督他执行的效果。如果拒绝履行，造成恶劣后果的话，法院甚至可以遗弃罪予以起诉。杨师傅当场表示，下了决心以后要多回家陪陪孩子。

　　然而，杨师傅心里仍藏着不少难言之隐，发出这张“督促令”的法官们也表示此举实属无奈。盱眙县人民法院政治处主任刘志超介绍说，当地有30万人外出务工，导致大量儿童留守。该院去年审理的青少年案件中，87.5%的涉案者是留守儿童，骗抢盗窃、寻衅滋事甚至性侵成为留守青少年犯罪的主要内容。

　　“留守青少年犯罪率高企的重要原因是父母不在身边。”刘志超说，当地规定，父母如能回家协助对涉案孩子进行矫治，可以视情节考虑不转入少管所。“有许多案例，父母回来了，孩子很快就变好了。”

　　一面是留守青少年因亲情缺失而走向冷酷的犯罪，一面是帮扶的乡村学校里几岁的娃娃哭着要见爸爸妈妈。盱眙县人民法院法官姚月梅告诉记者，如此大的反差，他们一直想做点事情，最后大家想到了“督促令”。“尽管它不能强制父母回到孩子身边，但可以唤起父母和更多人对留守儿童的重视。”姚月梅说。

　　6100多万农村留守儿童成脆弱“玻璃人”

　　都说法律无情，但近些年来，法律似乎越来越有人情味。去年，江苏无锡一法院曾判令涉案的子女要经常回家看望老人。现在，江苏盱眙又发出关注留守儿童的“督促令”。但即便法律有意彰显关爱，亲情缺失造成的留守之痛依然难以弥合。

　　全国妇联去年发布的数据显示，全国有6100多万农村留守儿童，每5个孩子中就有1个农村留守儿童。一系列高发的侵害事件表明，庞大的留守儿童群体十分脆弱，亟须完善的法律来保护他们合法权益。

　　因为缺少看护，每到夏天留守儿童溺亡事件都会高发。湖北省政府调研组发现，95%的溺亡事故都发生在农村无人看管的江河、水库、塘堰和浮沙暗坑等野外水域。

　　即便有人看护，“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组成的村庄也越来越不安全。本月，青海海东一名独居的留守儿童深夜被人砍伤，孩子的爷爷奶奶住在60米开外，听到哭声才知道孩子出事。2013年8月，两名留守儿童被下田干活的奶奶捆在屋檐下意外死亡。

　　留守带给部分孩子难以抹去的童年阴影。2013年，各地曝出多起校园性侵案，留守女童接连成为被侵害的对象。当年，各地县级法院审理的未成年少女性侵案件中近半数涉及农村留守儿童。在留守儿童数量较多的江苏，有地方法院的报告显示，涉案被侵害的留守女童中，年龄最小的仅有5岁。

　　更为严重的是，部分饱受侵害的孩子进入社会后，沉迷于游戏、吸毒、赌博等恶习，最终走上违法犯罪道路。河海大学法学院教授王建文认为，尽管没有全面的统计数据，但这类犯罪案件正呈现上升趋势。

　 　法律能不能成为留守儿童的“防波堤”？

　　当滚滚而来的城镇化浪潮将农村孩子的父母推向城市，孩子是跟随父母进城，还是继续留守农村？不少相关人士都提出，无论是进城还是留乡，都应该通过法律制度的创新，为留守儿童筑起一道“防波堤”。

　　从法律上重视对留守儿童权益的保护成为不少地方的首选之举。2010年以来，各地纷纷修订未成年人保护法，重点之一就是细化各部门的分工，加强对留守儿童的保护。但是，法律界人士认为真正保护留守儿童的权益，更多的立法工作远在未成年人保护法之外。

　　接受了“督促令”的杨师傅就表示，他渴望有政策能让孩子跟着自己走，又不耽误他们上学。其实早在几年前，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们就建议，全国人大在修法时，加强公安、教育、卫生、民政、城建等部门的责任，加快取消与户籍相联系的教育、医疗、住房等各种城乡隔离制度。然而，相关的立法依然举步维艰。

　　既然孩子难以进城，也应该就地让他们得到更好的监护。不少法律界人士都曾提出，可以通过委托监护来暂时缓解对留守儿童的伤害。然而，如何寻找有能力的监护人，如何监督监护人有效履行义务成为现实的难点。

　　“城乡二元、法规政策、社会心理不变，留守儿童的遭遇就难以改变。”王建文认为，尽管转变很难，但是不能任由城镇化的巨浪把留守儿童冲走。各地立法的建议到法院进行的司法努力，说明各界都在积极行动，这将有助于推动留守儿童问题更快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