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损人民币去哪了?送发电厂30吨纸币可发电3万度

11.11.2015  10:50

  农行二连浩特分行的工作人员在清点人民币,这些人民币1个小时后将“旅居”蒙古国,在蒙古国的商业银行中等待兑换。

在印钞公司车间,一沓沓人民币在机器上被裁切成型。 燕平 摄

  人民币押运车在内蒙古广袤的大草原上行驶运输,这样的旅程一年有几十次,行程2万至3万公里。

  回收的百元残损币最终被粉碎压块,它的下一站是被焚烧发电。压成这样一块废块需要原面值约为2万至3万元的人民币。

  11月12日,已经“服役”10年的第五套人民币即将发行新版百元钞票,增添了光彩光变数字、光变镂空开窗安全线等新标志。

  作为最受欢迎的印刷品,我们对人民币既熟悉又陌生。一张人民币是如何被印刷出来,又是如何走进流通领域?在流转过无数次交易,不再挺括崭新后,人民币又会行往何方?

  从10月30日至11月6日,新京报记者跟随运钞车,踏足印钞厂、人民币保管库、钞票处理中心,还原一张人民币从“出生”到“死亡”的一生。

  1 出生

  每天围着钞票转 印钞工人对钱已“麻木

  人民币的一生是从印钞公司车间开始的。

  印钞厂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样层层武装包围。在北京印钞公司车间内,除了生产机器,最特别的就是非常严格的无死角监控装置和测温测湿装置。太干或太潮都会对人民币的印制储存过程产生影响。

  人民币的“孕育期”大约要一个月,主要经历胶印工序、凹印工序、印码工序与检封工序这四个流程,这是人民币从一张白纸到合格钞票的周期。

  在第一个工序胶印的车间,人民币从一张有纹路的白纸逐渐泛红。这一步骤主要印制钞票的底纹图案,即钞票的底色与花纹。从胶印车间出来的纸张可以看出人民币的大概轮廓。

  进入凹印车间后,平滑的纸张经过凹印技术的渲染有了凹凸不平的质感。这一步骤印制的是钞票正面和背面的主要景色,比如百元钞的“主席像”、人民银行等字样。

  凹印环节结束后,一整版35张人民币图案已经完成。但仍然不能称之为钞票,只有经过印码工序,每张人民币打上独一无二的号码后,人民币的印刷才算宣告完成。

  与旧版人民币设计不同,新版人民币采取双号设计,钞票正面的左下方与右侧边都有号码印刷。

  人民币印刷完成后,还需要经过最后一道工序检封,即检查产品质量,将大张纸张裁切后封包。

  据工作人员介绍,在实现信息化管理之前,检查裁切人民币都需要手工完成。而现在通过电脑控制,前面每一道工序完成后都会进行检查,最后一道工序的检查功能已经弱化。

  一排排经过检验合格的大张人民币经过机器拢齐切割后,被整齐地切成35份。工作人员告诉新京报记者,机器每切一刀大概切出3.5万元面额。

  裁切之后的人民币被每十万打一捆、每十捆封一个塑料包、随后装箱。以上工序全程都是透明作业,随处可见密密麻麻的红色纸币堆叠成山,由自动运行的机器人运送到各处,俯首之间可以看到数十亿元人民币从面前缓缓驶过。

  一位负责检封的工作人员告诉新京报记者,工作近10年后,这些钞票在他心中只是产品,拿在手里只有职业性的质量感受,现在除了拿着自己的钱,再多的钞票都无法引起内心情绪的波动。

  另一位刚刚工作两年的工作人员说,在没进厂之前也会想象每天被钞票围绕的生活非常美好,但现在早已经麻木了,更在意钞票的质量是否合格等问题。

  印钞的工作人员也并非谣传的“劳改人员”,相反,他们的工作由于接触国家名片,对经验、技术要求极高。许多工作人员都是计算机、机械等专业毕业的本科生,进厂后还需要跟有经验的师傅熟悉印钞技术。

  “印钞厂的工作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即使对家人也不能透露工作内容,每个工序之间更不能互相交流。在印钞厂工作,除了技术外,对个人品德也有要求,不能有赌博这些恶习。”印钞厂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新京报记者。

  2 旅行

  人民币在蒙古国接受度高 最多时一年提供38亿元

  钞票在被印制出来、检验合格入库后,仍然不是可以流通的人民币,而被称作发行基金,需调入人民币发行库,或者是分支机构的分支库。

  究竟人民币何时才能流通?人行锡林郭勒盟中支发行基金调拨负责人姜艳奇告诉记者,发行基金汇集到发行库中后,将按程序调入至业务库,即商业银行的储存人民币的库中,发行基金从这一刻起成为流通货币。此后,商业银行通过现金收付业务将人民币支付到居民手中。

  人民币除了满足中国大陆居民使用外,还会被运输到中国香港、蒙古国等使用人民币频率比较高的地区及国家。

  人民银行二连浩特支行行长肖文辉告诉新京报记者,人民币在蒙古国的接受度非常高,有“二美元”之称,在一些地方可以直接流通。

  为此,新京报记者来到内蒙古的人民银行锡林郭勒中心支行人民币发行基金中心库,对人民币是如何旅行出国一探究竟。

  此次发行基金通过锡盟中支的中心支库,取道二连浩特市的二连人民银行发行库,进入农业银行二连浩特分行的业务库,并等待蒙古国方面人员提款。

  在锡林浩特前往二连浩特近350公里的路程,沿途是杳无人烟的大草原。押运任务由押运小队驾驶一辆前导车,一辆护卫车,中间是一或两辆运钞车完成,每辆运钞车配备四个护卫员,如果中间为两辆车,则另外增加两位押运员,全员荷枪实弹。每辆车满载百元钞票,可以运送五六亿元。

  在农行二连浩特分行,两位身着黑衣身材强壮的蒙方押运人员在安装有防弹玻璃的房间内对人民币现金进行清点查收。肖文辉强调,以上的所有流程都是绝对保密且不允许有无关人士在场。

  蒙古国的牧民和居民经常进入中国采购日用品,需要提前兑换好人民币。蒙古国的商业银行业务库中如果没有足够现金,则会提前向人行二连支行预约取款。通常,发送给蒙方的现金主要是使用百元新券(未开箱不曾流通或投放市场),以延长流通时间,降低发行流通成本。

  肖文辉告诉记者,由于全球经济下行也影响到了蒙古国,加之电子支付的发展和中银香港通过空运等方式分担了一部分跨境现金的运送任务,今年人行二连浩特支行对蒙古国的人民币现钞供应量有所下降。在最高峰的2011年,对蒙古国提供钞票多达38.15亿元,而今年截至10月份约为10亿元。

  过了二连浩特的蒙古口岸和一公里的缓冲带,就到了蒙古国境内,至此人行锡盟中支这次的发行基金调运工作算正式完成。

  3 回收

  因工作特殊性 一工人称亲戚不知自己工作地点

  正如人有生老病死,人民币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流通后,也会因为残损污染,而被商业银行回收后上缴央行发行库,退出流通领域。而人民银行将根据国家需要、社会经济发展、回笼残损币的情况,重新计算市场需要多少现钞,做出货币印刷流通计划,指导人民币发行。

  在南京钞票处理中心,数以亿计的退役人民币在这里完成最后的使命,经过复点、清分和销毁,被粉碎成残钞废料送到生物发电厂成为燃料。

  人民币在钞票处理中心的第一站是复点车间。在这里,帽子、口罩、手套全副武装的复点员们会对一袋袋人民币进行复点,以核对上缴残损币的数量,并甄别出假币。

  开工的铃声响起,每位复点员都分到了一编织袋的人民币,据复点车间业务主管张立军介绍,每个编织袋中根据面额不同,有40至50捆人民币,每捆有十把人民币,每把人民币为100张。复点员们先清点了每捆人民币确实为十把,随后检查了每捆封线复点员、检查员、银行名称是否齐全,利索地剪开封线,将人民币放入验钞机中。

  张立军告诉记者,在机具没有普及的时候,复点员们凭手感就可以摸出假币。现在有了验钞机,最快的复点员点完每捆一千张人民币只需要两到三分钟。复点员清点好的钞票还会经过两轮抽查,因此误差极小。

  除了复点车间,清分车间的工作也同样繁琐而重要。清分车间主要负责清点分辨50元与100元的大面额人民币。一名工作人员将钞票剪封后送入清分机,清分机会自动筛查,可以继续流通使用的钞票从出钞口出来,由另一名工作人员捆扎好上缴央行,而无法继续使用的则被清分机直接销毁。

  清分车间的工作人员董女士说,自己所在的机器每天要处理240捆人民币,由于自己工作的特殊性,亲戚朋友都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具体内容和地点。

  4 销毁

  30吨纸币可发电约3万度

  残损币复点完毕后,记者随之来到了销毁车间。车间内伫立着一台两层楼高的大型销毁机器。一袋袋残损币被放在传送带上送入大型销毁设备中,在粉碎机中先粉碎成条,再被碾磨成粉末状。由鼓风机将这些钞票碎末吹入压块机中进行压块,随后装车运送到发电厂。

  粉碎后的人民币唯一的区别就是,百元人民币被压成了红色的圆柱形,其余面额则是青绿色的方砖形。

  销毁科李科长告诉记者,每台机器如果正常运转,一天大概销毁7到8吨、150至160袋人民币,但每天的销毁计划需要按照货币经营处的指令进行。销毁环节配备了6个操作员、4个管理员和1个监销员,分别来自三个不同部门,互相监督。

  在销毁车间的各个环节,几位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说,现在钞票在自己的眼里只能说是废品。与新京报记者同行的一人不禁感慨,应该把贪官与经济罪犯带到这里接受教育,看看这些人民币的粉末。

  残损币被粉碎压块后,被运送到江苏国信盐城生物质发电公司。在那里,这些残钞废料发挥了最后一点热量,成为了生物质发电的原料。每年有一千多吨废料被送到发电厂,相对于传统的人民币废料造纸,这种方式更加环保。

  卡车将30吨、原面值30余亿元的废块卸载到发电厂后,工人们将废块再次粉碎后,加入10%的秸秆增加湿度后,就可以送入发电设备中进行焚烧。

  发电公司主导该项目的工程师介绍,为了做好人民币发电项目无害化的处理,他实验了一年尝试了多种方法,最终确定了现在发电效率最高、无害化程度最高的模式。他表示,每车30吨人民币大约可以发电3万度,可供一个普通家庭用300个月。

  随着这堆现代金山被缓缓送入燃烧炉中,又为300个家庭提供了一个月的电量。

  新京报记者陈杨 北京 内蒙古 江苏报道

  摄影(除署名外)/新京报记者 赵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