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青少年难以理解祖昌为什么回乡下当农民

《龚全珍日记选》 /2000年/

3月8日

人的一生，所留下的足迹形象，无法从众多人(包括自己的亲人)的头脑中抹掉。有的人像周恩来、陈毅、朱德、赵一曼等将永垂不朽，有些人如法西斯头子希特勒等将遗臭万年，而绝大多数的人将随着岁月流逝变得无影无踪。我当然属于大多数那一种。

3月20日

今天是我值日。上午去良坊镇参加该镇教育基金会成立大会。他们筹到了3万多元，真有能耐。

4月24日 雨 周一

公荣昨天走了，是开劳模会(2000年，甘公荣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编者)，可能要过了五一才能回来。

4月26日 雨 周三

吃过晚饭，有人找我。原来是市二附院的段教授和两位男教授(不知是不是教授)来和我告别并合影留念，谢谢他们看得起我这个乡下老太婆。段教授的女儿11岁，叫何蕾，读小学四年级。她写信问妈妈 ：“甘爷爷为什么要回乡下当农民？” 这确实是一个生长在城市的青少年难以理解的问题。吉荣说：“因为乡下空气好，污染少。”她一点也不了解爸爸，我给他们做了解释 ：“他是为了改变贫穷落后面貌。” 从他回乡后做的事说明，他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颗赤子之心，全身心地投入，要求全家都投入。

4月27日 晴转多云 周四

晚上给仁荣通话，我决定跟龙生的车子走(指去九江——编者)。这10余天的时间做好外出的准备：一、交半年党费。二、给新疆的稿件寄出去。

5月8日阴 周一

昨晚(作者已离开莲花，先到南昌大女儿甘平荣家——编者)牙痛不能入睡，躺在床上好像每个关节都酸痛，半边脸肿起来了。我有些后悔不该出来。

9点多，平荣带我到口腔医院看病。检查了一下，医生说要拍片。拍完片又等了近一个小时。拿上片子，医生左看右看，开始刮补上面的牙，说是牙根发炎，又问了半天，12点已过，医生要别人帮她打饭，连接前后牙的钢丝已夹出来了，可假牙仍然夹不出来。大约过了半小时，她说：“过3天再来吧！”我们只好走了。

5月11日 晴 周五

昨天早上9点多到口腔医院，那位医师不在原来的办公室。等了一会，办公室另一位医生告诉我们，她在大医疗室。我们找到那里，几个人就在修椅子。她说：“椅子坏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修好，不知能不能有时间给你看牙。”平荣火了，说：“3天前就该把发炎的牙根上的假牙取下来。你没搞。今天椅子又坏了，叫我们跑几次才能搞好？不能在没病人的椅子上看一下吗？”几个医生都帮那位医生说了：“你吵什么？不做就退掉走人！”平荣真的想退款，可是没带发单。我们只好出来了。可是在我之后的老人来了，是她的熟人。她就给他们看了下(在别人的椅子上)，等了一会又说椅子没坏，就开始治病。那位医师说我前面还有两个人，我们就耐心等他们搞完，我上去，她说：“还有一个。”一个年轻人上来说让我先看，当然我也不知道谁先谁后。医师又说了几遍：“要先看早点来！”我没答声。她马马虎虎冲了两下，又叫我下周四来。我们心里也明白她是报复，故意调理人。平荣这一提意见，她不可能会给我们修好牙了。真倒霉。花钱买气生，什么患者是上帝，明明医师是上帝。我们对她太不恭了，所以要受惩罚。

5月17日 晴 周三

昨天冷空气入侵，风力加大，早上出去虽有点冷还能抗住，今早出去散步就有点抗不住了。只好顺势拐弯巷子里，有房子挡住就好多了。我想，南昌的冬季比莲花更冷，因为这里的风大，阴冷，加上风硬刺骨。夏天更热，像蹲在大蒸笼里。还是在莲花好过一些。

5月22日 晴转多云 周一

今天金祥来电话，已收到反馈的稿件。说了句“出书可能有问题，还希望我去新疆以后再说。”

书确实写得水平很低，出版了也没人爱看。能不能出版我无所谓，当然老李费的心血多，对他就在乎了。金祥，如我们去，他要向后勤领导汇报，要后勤安排吃住、参观等，够麻烦了，我对去新疆也冷下来了。

5月24日 阴 周三

平荣今早精神很好，起得早，吃过早饭去上班了。我吊着的心才放下来了。我宁愿早死10年，也情愿换她一天天康复。我已经过了近80年了，义务、权利都尽了，她还年轻，这个家离不开她呀！

5月31日 雨 周三

昨夜下了大雨，我久久不能入睡，就开灯看尤今，是新加坡的作家。她酷爱旅游，她笔下的人物来自亚非、欧、美、澳，人物栩栩如生，很吸引人，又富有哲理。

8月7日 多云 周日

昨天(在九江二女儿甘仁荣家——编者)小林、仁荣去钟表店帮我买了块表，样式不错，取戴方便，比较准。最重要是准，有日期、周几，比前一块更进了一步，但愿它能长期走得准。

8月11日 晴转阴 周五

今早我去买咸菜和新鲜黄豆，回来时在门口碰见两个卖米的，问我要不要米？我说：“不要，家里有米。”顺便看了一眼，米质量不错。我随便问了一句多少钱1斤？答：“1块钱。”心里想，价钱还公道。我往前走，他们跟上来说：“我们是农村来的，孩子要上学，卖了交学费。”我心里想，从农村带两袋米卖也真不易，米存点也不要紧。我说：“我们家人少，不要那么多，买上二三十斤就行了。”他们跟我上了楼，又对我说：“你行行好，买了这一袋吧！”

我的心又软了。他拿出自带的称，一称，好家伙93斤。他说：“就算90斤吧！”我说：“这么一袋有90斤？”他说：“我都60岁了，不说谎。你看秤，不会少！”我竟不相信自己的经验，相信他的秤了，没话说掏了90元给他们。

仁荣回来，我把这事对她一说。她说：“我也受过一次骗，买30斤米，回来一称21斤，所以再不买乡下人的米了。”在我脑子里骗子都是油头粉面、油腔滑调的人物，想不到如今的骗子都装扮成老实的乡下人。我全忘了《西游记》中白骨精也变化成乡下姑娘、老翁老妇。我花了90斤的米钱，买了40多斤米，又被人愚弄了。

9月12日 多云 周二

今天是中秋节，天阴沉沉的。怕是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上午看完了《甘祖昌的故事》，感觉是故事的味道少，说教的味道浓。像是宣传好人好事，不吸引人。其他人读过后，也感到故事的情节不浓，把好事都堆积起来，反而使人失去真实感，变成唠唠叨叨的说教。作者首先应放弃教育人的身份，真实地记录祖昌的一生。我承认这是一本非常非常难写的书。要学习《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写作方法，写出有骨头、有肉、有头脑、有喜怒哀乐的活人，不只专为宣扬优点而写。这样写失去生命力，同时也失去吸引力。

9月13日 晴 周三

早上刚吃过饭，孙局长打电话过来。到了关工委，跟孙说：“公荣看到6月9日萍乡日报登的莲花有4个特困生需帮助，公荣选择了下坊乡湾溪小学五年级学生郭兰艳(父母残，家境贫困，三好生)。”孙也很赞成，与下坊乡湾溪小学联系。她的班主任姓胡，莲楼人，接了电话。孙说郭局长正好到下坊湾溪小学去，你们同去。于是我们便坐上关工委的旧吉普上路了。见到了湾溪小学的老师和主任。当场为她缴150.5元学杂费。随后又参观了他们队办的学习文体室，桌凳、乒乓桌、两个电视室，这是郭凤梧局长一手创办的。利用一个旧祠堂，为群众办了一件大好事。平时由3位退休干部管理，整理得井井有条，值得学习。

9月15日 晴 周四

早8点半，到文联见到了彭霖山同志，谈了对《甘祖昌的故事》的看法。文字无可挑剔，标题也醒目，绝大部分符合事实，但给人的感觉是评功摆好教育人的文章，情节不吸引人。前半生戎马生涯，只在后面略提一二，根不深，无法说服人，如何从故事中潜移默化教育青少年？值得思考。

9月18日 晴 周一

今天给彭霖山主席送去《甘祖昌将军》和《孔繁森的故事》。故事(孔繁森的故事——编者)确实感人，特别是他对少数民族老乡的感情太深厚了！一个贫困没有鞋袜的老妇，他用双手捂暖她的一双冰凉的脚。他领养的孤儿还尿在床上，他亲手洗晒，他一点也不嫌脏。我想我做不到，那双脏脚一定很臭！我没勇气去捂。我们的思想距离多远？他是在贫困的环境中长大，对劳动人民感情深厚。我是在稍好的温饱家庭中长大，所以几十年的生活习惯无法改变。

10月22日 雨 周日

今天“实话实说”节目，有一位37岁的爸爸下决心和11岁的儿子一块读初一。这位爸爸为什么不怕人笑话，决心和自己的儿子一块上学呢？他是农民，可他哥哥在美国读博士后，弟弟妹妹在深圳打工，他们也都是大学毕业，有专长，每月工资好几千。他没文化，干一年又累又脏的活，还不及弟弟妹妹干一个月的多。他很不平，决心从头学起。他学习认真刻苦，激励孩子们用心苦读。他的精神可嘉，就是晚了一点。他将来可能有好一点的前程。假如我是他，我要学农业，学养殖或种植业。这样收效快些。红梅、甘军都看了，不知对他们有触动没有？

10月27日 小雨转阴 周五

昨天红梅告诉我订200元的书报杂志，邮局就来安装信箱，可直接送来信报杂志，我很高兴。昨夜我看了报刊订阅指南，决定预订明年的《文摘报》、《中国电视报》和《父母必读》、《讽刺与幽默》杂志，恰好共200元。不知为什么就失眠了。

今天我把钱交给红梅，她去办理手续了。以后我有了自己的信箱，不需转信了，真是天大好事。

10月28日 阴 周六

从电视上看我们省也接通了三峡的电，铜厂和钢厂也都因请了外国专家，提高了质量，销路畅通。今天台湾妇女同港澳妇女研讨祖国统一大事，看来台湾群众已动起来了，和平统一有望了。

11月2日 晴 周四

文联彭主席写《甘祖昌的故事》要我写序。一时心绪很乱，还没理出个头绪。他又说两三天来取，我真该静下来，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件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