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另一面：炮弹靠苏联移交的大连兵工厂
核心提示：从1947年至1950年的4年时间里，建新公司共生产日式三八、九四、一二四和美式七五山炮弹54万余发，药筒26万余个，改产掷弹引信556万个，修理旧引信16.2万个，生产美式、日式底火60.9万个，雷管24万只，六0迫击炮1430门，苏式冲锋枪1563支：生产弹体钢3000多吨，各种型号无烟药450吨。其中，除为辽沈战役提供百余吨炸药外，绝大部分经海路越过国民党军队的封锁，送到山东半岛东端俚岛的物资接送站，再由山东支前大军用成千上万辆小推车运往华东前线。
本文摘自《世纪桥》2009年第10期，作者：刘向上，原题为：淮海战役解放军后方补给线揭秘
淮海战役是解放战争国共双方三大决战中最为激烈的一次战役，这次战役解放军共歼灭国民党军队55万余人，从根本上动摇了蒋家王朝的统治。那么，淮海战役中解放军所需弹药主要来自哪里，又是怎样运送到战场上的呢？最近，记者走访了当年淮海战役中军需物资的中转站——山东省威海市俚岛镇，将那一段尘封已久的历史还原于世人面前。
大连是当时解放军的后方军工厂
“炮弹都是从大连运过来的。”记者采访的10多名当年参与过俚岛军火运输的老人们都这样说。
1945年8月22日，苏联根据《雅尔塔协定》和《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规定，在派兵进军中国东北打垮日本关东军后，派兵进驻旅(顺)大(连)地区并实行军事管制。
大连是日本帝国主义长期占领的工业城市，日本投降前，虽然工业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但钢铁、机械、化工等行业基础朱被摧毁。1946年11月，中共中央军委指示，利用大连近代化工业基础和海上运输的便利条件，进行兵工生产，支援解放战争。当时，大连的大型企业几乎都由苏军军管。经大连党组织与苏军交涉，得到苏军的默许和支持。1947年7月，苏军将化学厂、钢铁厂等企业移交中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个大型军工企业——建新公司在大连正式成立。
从1947年至1950年的4年时间里，建新公司共生产日式三八、九四、一二四和美式七五山炮弹54万余发，药筒26万余个，改产掷弹引信556万个，修理旧引信16.2万个，生产美式、日式底火60.9万个，雷管24万只，六0迫击炮1430门，苏式冲锋枪1563支：生产弹体钢3000多吨，各种型号无烟药450吨。其中，除为辽沈战役提供百余吨炸药外，绝大部分经海路越过国民党军队的封锁，送到山东半岛东端俚岛的物资接送站，再由山东支前大军用成千上万辆小推车运往华东前线。
俚岛为何能成为军需中转站
当时东北还处在国民党军的控制之下，大连在苏军的驻守下就如同国统区中一个小小的孤岛，成为东北地区唯一畅达外界的出海口。因此当时运送炮弹的线路只有一条海路，即由大连把军需物资海运至山东半岛的某个港口。山东半岛良港众多，为什么登陆地点偏偏选择交通不便、不为人知的威海市俚岛镇呢？
从天时上看，当时胶东地区还没解放。大部分区域为国民党所控制，解放军控制的港口只有威海市辖内的石岛、龙须岛、俚岛、南我岛等几个小港，而在这些小港中，为何偏偏选择俚岛呢？
记者走访了俚岛镇小盐滩村的村民刘夕卿、杨兆平等老人。刘夕卿今年93岁，解放战争快结束时担任过俚岛区海上稽查队队长，尽管没有参加过炮弹运输，但是了解俚岛老港的布局。杨兆平，72岁，当时年纪尚小，却亲眼目睹了炮弹的运送。
他们回忆道：当时的俚岛镇规模不大，只有东街西街，三纵两横，却是当叫全县的商贸中心。俚岛港的地理位置很优越，它位于山东半岛最东端，海岸线长80华里，是天然避风良港，东有外遮岛挡住东南风，西北有层峦小山削弱西北风。港口三面环山，只有东部一个开口，比较隐蔽。战争的后勤支援离不开群众的支持，而解放军在俚岛的群众基础也是深厚而强大的。所有这些，决定了俚岛成为解放军重要的军需中转站。
瞒天过海运军火
尽管因苏联的干涉，国民党军封锁海上运输的企图受到很大阻碍，然而军需船只一旦出海，就会暴露在国民党军队的火力之下。
记者查阅了1947年的相关资料后发现：1947年5月20日，中共中央华东局致电中共中央东北局并中共中央称“国顽近集中10余炮舰阻我烟台大连交通，已有大小炮舰30余艇往走，如无法保证海上交通安全，则运粮运药均很困难，望与友万(苏联)研究，打破国顽海上封锁办法，最好友方经派商船开至烟台将我方物件次运送完毕并运回粮食物资，我们只能运用商人帆船星夜偷运部分。”从中我们看出当时的运送方法是，粮食药品等生活物资以苏联商船为主运送，解放军只能利用晚间秘密运送一部分。那么怎样才能彻底突破国民党的海上判锁，将军需物资安全快速地运往目的地呢？
记者从当年运送军火的村民中了解到一些情况。
杨云举，90岁，刘家圈村村民，袁正杰，73岁，峨石村村民，两人均参加过当年的炮弹运输。他们告诉记者，为了避免被国民党军发现，船只行驶的路线呈“大于号”。
袁正杰：“从大连出发，不直接到俚岛，而是先到朝鲜再到俚岛。”杨云举：“运炮弹的船是从高丽方向驶至俚岛的。”那么运输的是军船还是民船呢，
杨永尧，76岁，小盐滩村村民，其父在解放战争期间在俚岛港做卸货算账的会计。参加过军需物资的港口搬运工作。他告诉记者：“船是木头的，过去叫汽排子，机器的，烧柴油。”
“船上有个两层楼的小房子，我们叫它舵楼子，一般能运三四百吨货物。”杨永尧说。
为了绕过国民党军的割锁，解放军采用的是36计中的“瞒天过海”，先从大连出发朝东驶入朝鲜海域(或者公海)，之后掉头沿西南方向朝俚岛进发，这样在开始运输的时候可以使国民党误认为是驶往朝鲜半岛的商船，在驶向俚岛的过程中，又会让国民党军当作是从朝鲜来的商船，从而放松警惕。
杨永尧告诉记者，军需船只从大连绕道到俚岛大约需要一夜，“晚上从大连发船，天亮到俚岛。”
为了避免汽船声音过大，杨永尧说“在船上的烟囱上套个大桶。”
俚岛军火大转移
整个军需物资的大转移组织严密、分工细致从大船搬运到小船，从小船卸到岸上，再由岸上陆路运输，整个过程环环相接，充分体现了中国共产党战时工作的高效和缜密。
杨云基老人曾运炮弹到外地，据他讲，装炮弹的箱子有1米长、30厘米宽，一个箱子重70来斤。至于其它军需物资，还有铜板、铁砣子，300多斤的汽油桶得五六个人抬。
由于俚岛是小港，几百吨的船舶是靠不到码头的，要想将货物运到岸上必须用当地人运货的小船，长十四五米，最宽处两米左右。96岁的峨石村村民杨振加老人当年就负责从大船往小船上运炮弹。
老人告诉记者，船上的货物卸到岸上，汽油都搬到俚岛东西两边的山腰，靠山排着，这样国民党军的飞机发现不了，军火就搬到东西大街的仓库里，当时老百姓的海草房也成为临时仓库，港口所任的俚岛村的村民房子几乎都做过我军的仓库，军火箱子在转运过程中也有破损，所以，“军火从仓库运走后，地上满是硫磺”。
卸货时很危险。“我们在码头卸货时，国民党军的飞机在头顶上过，机枪朝我们扫射，我们赶快跳进海里。”杨永尧回忆道。尽管如此，俚岛人民的支前热情并没有削减，“那时人的觉悟高，只要听说是给共产党运炮弹，大家卸一天货都不累。”
军需物资太多了，没有现代交通工具，很多货物不能及时运走。“运不了就送到东兴公司”。记者采访的另一位老人杨云彬无意中向记者透露了这个没有任何记载的公司。据老人回忆，东兴公司是1945年俚岛解放以后成立的，负责粮食和油脂的运输。
小推车将军火“推”往淮海前线
支前运输人员的情况分为3种，第一种是临时民工，第二种是随军常备民工，第三种是二线常备民工。第一种在当地叫出夫，即当地共产党组织在每个村挑选5名群众随军前进；期限是几个月，吃喝睡都和军队在一起。由于出夫造成的田地不能耕种或农忙时节人力不够，当地政府会采取措施弥补或帮忙。
从港口运往前线的陆路运输队属于临时民工，由于从大连来的军需船只时间不固定，因此不可能专门找人运输，每次来船都是党的地下组织单线联系，一级一级通知，当地党组织和各村负责人出来动员，当时动员群众参加支前工作是一项相当重要的工作。
袁正杰老人当时和父亲参与了军火的外运。他说当时村里有小推车的农户都参与了：“俺爹推(小车)，我拉，小车是木头轱辘，能推4箱炮弹，一箱70斤，当时运的不光有炮弹，还有军事原材料，运到文登大水泊，最远送到了文登七里塘。”
袁正杰还告诉记者，他运一趟可以领25斤玉米，货送到目的地要开单据，清点货物，目的地是一个露天大空地，货物就堆在那里。
杨云举也是当年运货的一员，他说：“运到西边文登城是120里路，还要往西运70里，这190里三天三夜打个来回。在乳山县有大车拉，咱这个地方没有公路，都使小车推，那阵子小车那个多啊。”
俚岛的群众把炮弹等军需物资运到指定地点后，炮弹再由当地的随军民工运到下一站，甚至战场。
杨云彬就是随军民工，参加过多场战斗，“我当时去火线运炮弹子弹，为了保护支前民工的安全，军队有规定不应将民工安排在火线上，如有必要在危险地段使用民工，应组织战斗部队进行掩护。前后左右都有军队保护，军火都在俺们身上，当时运火药的有300人，150人用扁担挑。”
在淮海战役中有许多随军民工血洒疆场，可以说淮海战役的军功章有战士们的一半也有他们的一半。因此，陈毅元帅在淮海战役结束后有一句名言：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粟裕将军也说过：华东战场特别是淮海战役的胜利，离不开山东人民的小推车和大连生产的炮弹。
60多年过去了，发生在俚岛的这场军火大转移不应被忘却，因为这是淮海战役乃至整个解放战争的胜利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