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森谈电影武林 自曝与成龙20年无联系

14.01.2015  15:10

  2011年10月15日,由陈德森策划的“嘉华瑞铂会名人台球表演赛”在京开幕,作为老朋友的成龙也出席了活动。这也是二人少有的合影。

  新京报1月14日报道,他从影近四十年,做过导演、编剧、演员、监制、场记、明星助理等或风光或底层的工作,他就是香港导演陈德森。采访中,他叹自己除了电影什么都不会做,但在其浮浮沉沉的成长轨迹里,当多少次可以在人生的岔路口上退而求其次时,这个眼里只有电影的人,即使舔着伤口也绝不回头。一如他执导的电影《一个人的武林》,陈德森一直是一个人行走在香港电影的武林中,品味世态炎凉。

  18岁时,他给刚刚风生水起的成龙做助理,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在发现离最初的导演梦渐行渐远后,他成了第一个炒成龙鱿鱼的人,此后二十年,成龙对他不理不睬;一部《十月围城》耗了十年,老板自杀、母亲辞世、车祸骨折、超期超支让他备受抑郁煎熬,于是他通过做慈善消解心中戾气;他有一个充满正能量的Things to do list(人生要做的事清单),已经完成的有古董表、保时捷……未完成的有开酒廊、开老人院……这些清单的背后全都是故事,比如他买的敞篷车是梁家辉因为没钱而卖掉的(结婚时施南生送给他的)花车,他想买一个海边的房子是因为在梁朝伟的海景房里一起喝红酒、看日出受了刺激……每当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拿出这个清单看看,“就是每次给自己一个梦想,不然不晓得活着是为了什么。

   一个人的武林

   男人与男人间有种情感叫做暧昧

  拍完《十月围城》要离开那个景地的时候,我们的美术一直在哭,因为这座城他搭建了十年,我也很触动,突然觉得如果用这个景只拍一部戏好像太对不起它,就想赶快再拍一个。我对有武侠情怀的功夫电影很有情结,曾想过两个宗师的故事,时代背景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香港,那个时候很多学武的人想来香港,三六九等光怪陆离什么都有,我想表达每一个门派都有一个宗师,但是我想得太多、太慢了,《叶问》(电视剧版 电影版)《一代宗师》都出来了,我再拍观众都腻了,一时就卡在了那儿。当时一个编剧提醒我,以前我写的一个惊悚片《变态杀手》,故事有点中国版《七宗罪》的意思,投资方怕无法过审不敢投资就一直搁在那儿,我想可以把它套到现代,本来片名一度想叫《武林》,但又觉得命题太大了,就想是不是可以把“一个人”搬到武林中去。

  以前我的作品总是会有父子情,这与我从小在破碎的家庭里长大有关,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觉,让我在自己所有的电影里不知不觉会加入很多亲情的故事,好像逃不掉似的。不过《一个人的武林》没有了,这次是写友情,最近我跟好莱坞的制作人聊天,他说“你知道《英雄本色》被好莱坞连续两年选为十大同性恋电影吗?”他说“你们很奇怪,两个高手决斗,如果旁边的人要对你有一点想入非非,想动你的话,他非要把所有的人都杀掉,因为你只能死在我的刀下。这个难道还不是爱情吗?”这个其实很有意思,你看古龙的小说,再看张彻、楚原、吴宇森的电影,都是走这个路数,都是男人跟男人的暧昧,而这也正是我们的电影最好看的地方。所以这次我就想把《一个人的武林》做成一部这样的电影,从而表达一种侠义情怀。片子里我也有提到一点点在香港武术的没落,我从小习武,学过柔道、太极,要不是最近胳膊有伤,我还要学咏春,遗憾我一直没有好好去拍一个功夫电影,这是个机会,我要力求拍得很透彻,很到位。

   入行 第一次演戏被影帝张瑛撕了剧本

  说起来,你可能想不到,我是以演员身份入行的。我17岁时导演徐小明在保龄球馆看到我,就问我想不想演戏,那个时候他很红的,我说好啊,玩玩。我演的第一部戏就是跟黑白片的影帝张瑛演对手戏,我演一个导演,要讲四页纸的台词,张瑛已经七十多岁了,他就像如今葛优这样的地位,大家都很敬重他,跟他演对手戏我紧张极了,他看我紧张就拿过我手中的四页纸剧本,问我“你知道这个戏讲什么吗?”我说“我知道”,然后他就把剧本撕了。我当时就想演员怎么可以撕剧本?这是个什么行当?但我又不敢跟他讲。从此之后我就觉得我干不了演员这行,就想去写剧本,而且立志当一个好编剧,不能让演员撕我的剧本。

   成龙 我提了辞职,他二十年没搭理我

  我是在当编剧之后被成龙发现的,他找我是去当他的助理,我也是成龙的第一个助理。当时他才23岁,已经演了《醉拳》和《蛇形刁手》,非常红,所有人都来找他拍戏,而他却是每天在躲,每天玩、喝酒,然后到处去串场洪金宝、麦嘉的戏。我跟着他四处串场,他每次买衣服总是让我也挑一件,每天吃喝玩乐,很开心。但是我跟着他是想让自己的导演梦尽快实现,没想到他从不让我进他的片场。先是茶水阿姨过来说“陈公子你的鞋子很漂亮,这个片场很脏,你别进来,怕脏了你的鞋”。我不管照样走进去,结果成龙就说“有三十个韩国影迷来了,你陪他们去海洋公园走走”,要不就是“宝马出了款新车,你去帮我试试”,要么就说“那个别墅好像不错,你去帮我看看”。总是想办法把我支走。

  成龙喜欢赛车,每天晚上都到处找人赛,赛赢别人了,人家想看看他是谁,他就闯红灯开走了,不让人家知道他是成龙。有一晚我跟他一起去兜风,那天我准备辞职,但我不敢看他,就看车的倒后镜。当我说了辞职后,他也不讲话,但是越开越快,完全就是失恋分手的感觉(笑)。后来成龙把车停在了一个所有情侣约会看夜景的地方,点了一根烟,问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说“没有”,又问我“是我对你不好吗?”我说“没有,你对我很好”。“对你很好为什么要辞职?”我说”我想当导演”,成龙听后没说话,但是我在倒后镜里看到了他的表情,满脸的不屑和鄙视。那个时候我特别想哭。然后成龙又点燃第二根烟,“你告诉我你打算怎样开始做导演?”我说“我想从场记做起”,他说:“可以,下个礼拜陈勋奇有一个电影要开机,我把场记换了,你上去做。”然后烟一丢就开车走了。没想到,在这之后他二十年没再理我。

  在这件事情发生以前我是“万人之上”,嘉禾的第二老板,很多人都来跟我这个18岁少年讲好话,希望成龙接他们的戏。但是从那天开始,我的境遇一落千丈,迎来的是各种冷嘲热讽。后来我慢慢做起来了,从最底层做到了导演,但这期间无论在哪个场合见到成龙,我叫他一声大哥他从没理过我。后来我想算了,再看到他就远远地点个头吧。

  1999年,成龙在一天晚上突然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电话里他说:“你有一个剧本写给金城武的,叫《特务迷城》,陈志强看过觉得还不错,我想拍”。我笑了,大哥你要拍什么谁敢说不?跟我讲干吗?他说,“我想你来做导演”。我挂掉电话后就打开了一瓶红酒连喝三杯,然后才去和成龙见面,见面后我又跟他接着喝清酒。喝得很晕,我就问成龙,“你还记得二十年前,听说我想当导演时你的表情吗?你为什么二十年不理我?”他就拍桌子,“我跟你讲陈德森,从没有人跟我辞过职的,只有我炒人鱿鱼,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后来他又说,“陈德森你听着,这二十年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我是觉得你真的有努力,所以这个电影我不是你大哥,我是演员,你是我的导演。”后来我们就和好了。

   陈可辛 演员都是看他面子,跟我无关

  我生过很多人的气,比如陈可辛,但是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没有陈可辛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文学修养不够,刚开始拍戏的时候剧本都要靠别人,拍了两部戏后就很郁闷,觉得自己不太会做导演,于是决定放弃。这个时候陈可辛来找我,他说“你是有点风格的,只是缺一个能够知道你长处把你发挥出去的监制。”这样我才拍了他监制的《晚九朝五》,才开始有人认识我。接下来拍《神偷谍影》也是因为他,原本我是拒绝的,结果被他骂了一顿,他说现在经济这么差,还有人出两千多万给你拍片,还是你从没拍过的动作片,你还拒绝?后来拍《特务迷城》,我不晓得应该拿多少钱的导演费,去问他,结果他把我提出希望达到的价钱翻了一倍。到《十月围城》也是因为他挺我,才搭成了这座城,所有的演员清装剃头、只拿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片酬,都是冲着陈可辛,不是我。中间我遇到了很多困难,他跟我说,“你就像我拍《投名状》一样好好去享受当一个大导演的过程吧,等你拍完《十月围城》,就有另外一片天空了。

  在他的理念里,十年前就认为这个圈子里是没有朋友的。我经常跟他说,“你是比我强很多,可是因为某些原因你的世界观比较黑暗”。你看他的电影就知道,所以不卖座。你问我跟他是不是兄弟?我只能讲,我不能生他的气,因为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什么事情都可以算了。

   忧郁症 十年,感觉被困在了“围城”里

  其实拍《紫雨风暴》时我就开始有一点点忧郁症的表现了,那是吴彦祖(微博)的第一部戏,他完全不会演,把我搞得很焦虑,不过真正爆发还是在《十月围城》。《十月围城》对我来讲不只是一部电影,是一个人生十年的事,因为期间有我妈妈的去世、老板的自杀,当无法按计划杀青时,演员开始埋怨,各种事都来了,我压力大到不行。开始我吃一颗安眠药可以睡五个小时,到后面吃三颗安眠药只能睡三个小时,每天早上五点多整个走廊都能听到我在吼,都是恶梦,一推开窗户就是那个景,我被困在了那座城里面,太压抑了。我给陈可辛发微信,说“可辛,这个戏我送你,因为我没办法为了一个戏快没了命”。《十月围城》拍了三分之一我就走了,回到香港,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吃安眠药和治疗忧郁症的药,第一天回去就睡了26个小时,抱住床就不愿意动了,最好大小便都能在床上,感觉好快乐。那段时间药性发作,我每次醒来就走出阳台,一言不发,我姐姐很担心我,全家从澳洲回来陪我,我所有的朋友也每天都来陪我,不聊电影,就是天天喝红酒,还讲讲佛理。我离开剧组差不多快十天后,是我的制作团队微信我,说“导演,这个戏我们陪你走了十年,如果你不想走下去,我们就全撤了”。回到剧组,我忽然看到刘伟强(微博)来了,他拿了一个行李箱,我让他先放回酒店,他说:“我是来救火的,不是来观光的,还管什么行李,看景吧”。那一刻,感觉好像香港电影的生生死死都在那儿。

  后来的《血滴子》我也离开了,但具体真相我不能讲,因为我签了保密协议。我只能告诉你,有一天我突然又看到刘伟强来到了剧组,而此时我的行李已经全部被转移到别处了。你说我是不是会很压抑?

   走投无路 除了拍电影我什么也不会做

  当然,我也曾为了钱对作品敷衍了事过。拍完《晚九朝五》后我接了一个警匪片,是一个所谓香港黑社会投资的,那个人天天提着现金到现场,我也不太管事,反正你投我就来拍,拍得很快很随便。可是当电影首映的时候,有很多场戏看得我抬不起头,我跟自己讲不能再这样做事了,我要理直气壮地参加我作品的首映礼,我要看到每一场戏都是我花了心血的。当然人一直不断地追求也是很累,有时候我觉得甚至有点可悲,像冯小刚(微博),有一次他跟我喝酒就是想哭,因为他觉得为什么自己受不到尊重。不管他怎么努着想往上走,张艺谋还是三角鼎立的鼎,而他只能是远远的那只角。

  我拍《神偷谍影》和《十月围城》时都想过彻底离开这个圈子,但是纠结之后我还是回去了,可能最后我也发现我不会做别的事。拍《十月围城》之前,我女朋友是做股票的,我把自己的房子和积蓄,还有我妈妈的房子全部卖掉押在股票上,如果不是因为血本无归,我也不会那么急着去拍《十月围城》,我这才发现别的事我是做不好的。原来我从十几岁就开始入这行,到头来也只会做这一行,所以谈不上坚持。什么叫电影圈?圈是圆的,走到最后还是回到原点。

   【亲眼所见】

   袁咏仪向老影后道歉

  刚刚成为影后的袁咏仪有一次跟一个老影后演对手戏,戏的内容是袁咏仪在哭,因为男友提出分手,此时老影后饰演的管家拿杯酒入画,劝她别难过,喝杯酒缓解一下,就出镜了。老影后提出走一遍戏,袁咏仪就说“你只有那么一句台词你自己记住就好了,为什么要排呢?”然后老影后就一直自己在走戏,袁咏仪则在补妆。正式开机后,老影后说完台词就开始摆酒杯,等她离身后,大家发现那个杯子摇摇欲坠,结果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个杯子吸引了,都在等杯子什么时候掉到地上。之后袁咏仪赶紧道歉,请老影后吃饭,老影后跟她讲,“我跟你排戏的意思是我想知道在哪个时候进来不打断你的戏,我不想破坏你的表演,其实,一个杯子都会抢了你的戏。

   曾获李小龙亲自颁奖

  那个时候李小龙跟苗可秀拍拖,我和苗可秀的弟弟是同学,是“闺蜜”,我一个礼拜有三天在他家吃饭,常常看到李小龙在她家吃饭。李小龙也在我们的学校读过书,后来我得了赛跑冠军,他还回来给我颁奖,可惜这张照片把我的脸给挡了,我有点生气。

   周润发万梓良互抢戏

  周润发跟万梓良是同学,万梓良老是要做大哥,可是他怎么做得了周润发的大哥?《江湖情》两人有一场谈判的戏,拍之前周润发提出与万梓良走一遍戏,但万梓良说都是几十年的无线(演员)了还用走戏?直接拍。原本这场戏两个人都是坐着对话,摄影机是固定不动的,没想到万梓良讲完第二句台词突然就站起来了,摄影机只能跟上去,不然他就出镜了,不过周润发就是周润发,他顿时将桌上的杯子拿起,然后一杯水泼到了万梓良的脸上,之后周润发慢慢地站起来,说出这句台词:那我们就谈不妥喽。

   【关于我】

   想找个像我妈那样的女人

  我很想写我母亲的故事。我妈是农民出身,没读过几年书,从一个餐厅做到四个餐厅,让弟弟妹妹上最好的学校。她来到香港以后,一家16口都要靠她养,我妈就去当了舞女,那个年代的舞女跟别人跳舞时中间都可以站一个人的,你要约我出去吃饭,得三个月,我觉得人品不好是不会出去的,跟现在的不一样。我妈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11个从上海来的姐妹,她们结拜之后有了十二金钗的名号。这些女人都很厉害,排第十的先生就是新义安(香港著名黑社会)的龙头。后来有很多人想进来变成十三金钗,都不收。我外婆出殡时连出殡的钱都没有,我妈就去求黑社会老大。杜月笙的女儿是我妈的闺蜜,所以杜月笙只有我能拍,能拿到版权。

  我二十几岁时还挺帅的,每个礼拜都会打扮得帅帅的去Club玩,罗文、陈百强也都会去。有一次我被一个四五十岁的姐姐叫过去,问我喜不喜欢保时捷,我说“当然喜欢啊”,她就说“你陪我三天我就送你”,我就很生气地走了。结果我妈说,“一辆保时捷大概九十几万,你现在才一万多块一个月,为什么不要?三天而已,陪她喽。”我说“你是我妈吗?”有一次我被一个女孩缠住,不理她就打电话到我家,跟我妈说她有了我的小孩,结果我妈很淡定,先是问对方贵姓,然后说,“黄小姐啊,这个事你应该在跟他上床以前打给我,我还能帮你,现在我帮不了你了。”知道我为什么想找一个我妈那样的女人了吧(笑)。

   不懂爱情,更不懂得谈情

  我一直没拍过爱情片,是因为我不懂爱情。《晚九朝五》不算,一夜情、多角恋,即便有涉及也都是破碎、有缺陷的爱。我也是个不太会谈情的人,我的心思很浪漫,可是持久力有点问题,不是那个持久力(笑)!我没什么时间去谈情,搞得那些女生总是调查我,有没有跟其他女生在一起。我从没有给女生送过花,我喜欢带她们去旅行,在巴厘岛有个餐厅开在悬崖边上,那里总被用来求婚,但我去就只是吃饭而已。五六年前我很想跟一个谈了三四年的女孩结婚,结果我们都很纠结,决定去看心理辅导,后来我发现她是要做老大,家里的爸爸,而我却想找个像妈妈一样的老婆,因为妈妈永远不会拒绝你,所以最后无缘无故就淡下来了。但我还是结婚了,因为她曾为我拿出所有的积蓄。婚后很多事情都渐渐变味儿了,去年10月,我们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