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虫大作战:破解蚊虫耐药性 实验“以蚊治蚊”

22.07.2015  13:11

奚志勇释放第一桶雄性白纹伊蚊 项目组成员释放“益蚊

  你一定有过这样的经历:夜里睡得正香,却突然被恼人的嗡嗡声扰了美梦。你愤愤地开灯、追打,上蹿下跳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找到一只蚊子,一巴掌呼过去,竟然没有血!

  每到夏天,这个故事的简化版和加强版都在全世界范围内上演。而在这个雨水密集的中国夏天,数量大增的蚊子简直要把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类“”哭。

  “叮完脚趾头叮人脸!”“一晚上几十个包!”“没有一天睡够20分钟!”微博上,人们对蚊子罪行的声讨,几分钟就更新数条。一个女明星还因为蚊子掉了不少粉丝——受不了首都机场蚊子的狂轰滥炸,她忍不住在个人主页上爆了粗口。

  随着愤怒情绪的飙升,人们纷纷“武装”起来。除了狂喷驱蚊水、用力挥舞电蚊拍之外,南京的大妈们开始不远万里地海淘进口驱蚊药,广州的科学家们则动用了前沿的技术,一场人与蚊子的大战已经进入关键阶段。

  就连大富豪比尔·盖茨,提起蚊子也是深恶痛绝。自打退休之后,他对“驱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去年,这位闲不住的老人还挽起袖子,把胳膊伸进满是雌蚊子的塑料桶,为一项驱蚊试验贡献了自己的“热血”。

  这种体型微小却战斗力极强的生物已经成为人类公敌。

  不管市民们是否会铭记,广州南沙区的沙仔岛已经成为超过50万只“益蚊”“英勇就义”的地方

  如今,这场旷日持久的人虫大战,“已经到了关键阶段”。中山大学-密歇根州立大学热带病虫媒控制联合研究中心副教授郑小英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更多的数据还在收集当中,但现场的试验数据已经显示,这些携带沃尔巴克氏体的雄蚊正在发挥作用,试验点的白纹伊蚊卵的孵化率已出现明显下降。

  白纹伊蚊民间俗称“花蚊子”,在我国,它是登革热的主要传播媒介,经人工处理,携带有沃尔巴克氏体的雄性白纹伊蚊却是“益蚊”,它们不仅自带绝育属性,能降低蚊子的种群数量,还能阻断登革热的传播。

  从今年3月份开始,这些为人类所用的“剿蚊先遣队”“有组织地”乘坐客船陆续登岛,并搭乘一辆机动三轮车,沿途潜入这座小岛的野生蚊子中,卖命地上演了一出“美男计”和“无间道”。

  这是我国首次尝试“以蚊治蚊”的方法,其终极目标,是降低登革热的传播风险。

  据统计,2014年,我国的登革热发病数超过4.7万例,是近20年来最严重的一年,病例几乎都集中在广东省。而截至今年5月25日,广州共报告登革热病例30例,较去年同期上升了172.73%。

  为了打赢这场战役,“剿蚊先遣队”的组建者、中山大学-密歇根州立大学热带病虫媒控制联合研究中心主任、微生物和分子遗传学家奚志勇已经筹备了15年。

  尽管如此,当战鼓最终擂响之时,这位作风严谨的教授还是有些忐忑。“以往的试验都是在实验室进行,突然转向现场,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他记得,那段时间,自己每次坐飞机都会透过舷窗往下看,望着城市、村镇广阔而复杂的地域,思考如何设计试验才合理。“最初投放的50万只蚊子,对于一个小岛的登革热防治而言,也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奚志勇说。

  按照蚊子的生长规律,雄蚊在交配后,在自然界中只能活7到10天。这意味着,这些踏上战场的“小鲜肉”们,从完成任务的那一刻开始,生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

  听上去有些悲壮。每个星期,都会有两到三批“新兵”补充进来,前赴后继地帮助人类消灭自己的同类。

  国内的蚊子对某些药的耐药性,要比国外的蚊子强,这种现象与国内过去对杀虫制剂管理不够规范有关

  “南京什么时候也能学广东,给蚊子作绝育啊?”心急的市民在网上询问道,“每天晚上隔一个小时起来开灯关灯找蚊子,我已经受不了了。”看到“益蚊”在广州为了人类的福祉浴血奋战,南京的民众表示极其羡慕。

  入夏以来,同样是潮湿、闷热,蚊子肆虐,可监测显示南京发生登革热传播流行的可能性不大,无法被纳入“以蚊治蚊”的计划中去。于是,一场民间自发的防蚊保卫战就此打响。

  面对凶猛的蚊子,担心国产驱蚊产品安全性的南京妈妈们把目光投向了国外。蚊子嗡嗡声激发了她们的购买欲,海外购物网站上,产自日本和美国的驱蚊产品一时间受到这些买家的热捧。

  一位在淘宝网销售国外驱蚊产品的钻石卖家介绍,她一周内就卖掉了40多件日本产的驱蚊液,这样的成绩只是皇冠卖家的零头,“一个星期卖掉几千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令人尴尬的是,不论是号称“孕妇和婴儿都可使用”的高效驱蚊器,还是号称“绝对安全”的天然驱蚊手环,这些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的“洋枪洋炮”,却遭遇“水土不服”。

  南京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是因为国内的蚊子对某些药的耐药性,要比国外的蚊子强。

  有业内专家对媒体解释,这种现象与国内过去对杀虫制剂管理不够规范有关,早已禁用的滴滴涕、敌敌畏等农药,曾被用来灭蚊,导致蚊子的耐药性一年比一年强。

  早在2005年,江苏省的一项调查就显示,蚊虫对敌敌畏等有机磷类杀虫剂的抗药性已经达到高抗水平。

  “相比于杀虫剂,‘以蚊治蚊’可谓一劳永逸。”奚志勇说,“沃尔巴克氏体一旦被某个区域内的雌蚊携带,就会稳定地驻留在蚊子体内,二者形成共生的关系,不会发生变异。

  即便“以蚊治蚊”有如此多的好处,眼下,大多数国人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地尝试新的驱蚊产品,“就当买个心理安慰吧。”一位买家在产品评论里无奈地说,“还不如我的巴掌管用。

  不光中国的蚊子“魔高一丈”,“人蚊大战”始终是世界范围内的严肃命题

  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数据显示:作为登革热和疟疾的传播媒介,蚊子每年会在全世界范围内造成2到3亿起疟疾以及将近一亿起登革热。

  让人们认清这种小虫之恐怖的人是比尔·盖茨,作为对如何消灭蚊子最感兴趣的IT界人士,他和妻子共同创立的盖茨基金会曾资助天体物理学家洛厄尔·伍德研发杀灭蚊子的激光器,还在实验室给蚊子接种疫苗,使其在咬人前就已经丧失致病能力。

  这些都不及去年,他在个人博客“盖茨笔记”上转发的一篇由生命科学网评出的“全球最致命的15种动物”博文。

  文章援引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称蚊子传播的疟疾每年导致全球72.5万人死亡,位列所有致命动物之首。与之相比,炮制战争与凶杀的人类每年导致的死亡人数只有47.5万。而排名第三,外表可怖的蛇类,每年致人死亡的数量不过是蚊子的零头。

  这位“头号杀手”犯下的“凶案”数量,已经超过其他14种致命动物导致人类死亡的总数。

  “别因为蚊子长了一个看似无害的体型就对其掉以轻心。”美国国家地理网站在对蚊子的注释中提醒道,“在西班牙语里,这种致命动物的名字竟然还是‘小苍蝇’。

  科学家很早便认识到蚊子的本质。早在2011年,澳大利亚科学家就率先尝试“以蚊治蚊”的方法。利用雄性蚊子不吸血并可以很快在自然界中找到雌蚊的特点,科学家对雄蚊进行了改造。

  这种改造与今天我国广东的田野试验,采用的都是同一种思路,将沃尔巴克氏体这一天然存在于自然界许多节肢动物体内的细菌,导入雄蚊体内。

  携带这种细菌的雄蚊与自然界中的雌蚊交配后,诞下的幼卵无法孵化。同时,这种细菌还对蚊子体内的登革病毒有抑制作用。

  如今,美国、巴西和印度尼西亚等国家都开始了类似的研究,截至目前,美国环保署跟澳大利亚的独立权威机构对释放带有沃尔巴克氏体蚊子带来的风险评估都是“风险可以忽略不计”。而英国牛津大学的研究者则试图找到将“不孕”写入蚊子基因的方法,干脆把可致“断子绝孙”的“杀伤性武器”藏进了这些“卧底益蚊”的DNA里。

  “如果最终的数据显示,这种试验能控制登革热的蔓延,那‘以蚊治蚊’的模式就可以逐步推广。”奚志勇说。但这依旧需要时间,眼下,在这个尚未结束的多雨之夏,人们与蚊子的战争还要在清脆的巴掌声与恼人的嗡嗡声中继续,就像千百年来不变的那样。(张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