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谈故宫裸拍:真正的艺术不在乎脱或不脱
故宫裸拍事件引起的网络围观、社会热议,至今余波未了。之前,也曾有诗人在朗诵会上当场脱衣“裸诵”,“书法家”女弟子裸体书写《兰亭序》、某酒吧上演“裸体京剧” ……这些事件究竟是艺术追求还是赚取眼球,是艺术创作还是“精神失守”,听听西安艺术家们怎么说——
前不久,一组拍摄于故宫博物院的裸体照片在网络流传,让名为“WANIMAL”的博主一夜爆红,而就在7月2日题为“柳州白露大桥沦陷,故宫偷拍人体的大师来柳创作”的帖子推出3张图片,再次以一名裸模特引发了社会的关注和争议。对此,拍摄者公开回应说“拍裸照,完成创作不是什么新鲜事,不影响任何人”,并称“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裸体摄影的确不是新鲜事。”曾经拍摄《自然·人》等系列人体摄影作品、举办人体个展的摄影家马琪说:“摄影从1875年诞生到今天,现代化的工具让摄影普及,以至人们用一种轻浮态度对待摄影艺术。曾经网上流出的上海地标建筑前裸拍、水乡周庄裸模自拍到如今的故宫裸拍,都自称人体艺术摄影。其实,摄影艺术性首先要有鲜明的主题,拍摄主体要突出,画面简洁,情感真挚,色彩丰富,从这几个元素看,故宫裸拍等诸如此类的创作都不具备。摄影者匆忙入场,匆忙摆拍,匆忙表达,把裸模放在某个地方表现她的形体,以为造成传统和现代的某种反差就是艺术,就是创作了,如此把艺术想得太肤浅了。”
“艺术创作本身没有局限,但是人们视觉、主观之中是有标准的,有美丑之分、有低俗和高雅之分。”马琪评价说:“艺术中的裸体是表现艺术和心灵的一种造型形式,本来也无可非议,但是当一种艺术要靠美女的裸体吸引人气、赚取眼球的时候,这种艺术本身就值得怀疑。”
艺术与低俗有界限
谈到近来诸多表现形态各异的“裸体艺术”,画家舒宏昌认为:“一些热衷裸体为载体的创作,是一些伪艺术家绑架了艺术,在裸体艺术与淫秽之间打擦边球。一般百姓很难把握艺术与淫秽之间的界限和尺度,因为没有绝对的标准很难做出理性的判断,这是我们当代文化艺术界面临的问题,因为公众丧失了对艺术的把握。”
舒宏昌说,裸体入画在中国汉唐时期也并不稀罕,比如,张萱周昉绘画中的仕女“丰颊肥体”的人物造型;《簪花仕女图》《捣练图》中开襟颇大的衣裳,南宋梁楷《八高僧故实图卷》中汲水的孕妇露出裸体。另外,还有一些敦煌彩绘和佛教塑像也表现了女性特有的魅力。然而,如今这种以表现肌肉的美感、人体曲线的完美无瑕为目标的艺术创作却在悄然变质。有些所谓的行为艺术,把艺术家私密的、在画室应该做的创作引入公共空间中来进行就是伤风败俗,就会冒犯大众。如果这样也是艺术,我们的社会就没有底线。“之所以有这样的现象存在,是因为有些人假借艺术之名,用重口味的裸体创作这种非艺术行为来形成公众话题,制造轰动效果博取个人名气,这不是艺术,艺术是有责任的。这种行为是当今一些创作者急功近利,内心浮躁,精神失守的表现。”舒宏昌分析说。
艺术创作有底线
故宫裸拍事件再次引起“艺术创作底线”的争论。中央美院油画系博士、西安美院武小川老师,近年来一直从事实验艺术的探索和实践。他认为,艺术创作上是有底线的。“底线就是边界,也就是某种规范。艺术家似乎天然地有一种挑战底线、突破边界的信仰,其实这也是一种创新,创新就是打破已有边界,朝向未知世界的努力。但这个边界到底在哪儿,是在社会范畴之内、艺术的范畴之内、还是在道德范畴之内?”武小川说:“我们也鼓励创新,但肯定是在艺术范畴之内。但是,总会有人去挑战道德和社会底线,这在西方也屡见不鲜了。总有这样的人,有可能都不是艺术家,或是以推进社会发展名义,或是以自身的好恶为借口去挑战社会和道德的底线。”
谈到众多裸体创作形态,武小川称更愿意把这些放到行为艺术或行动艺术范畴的来讨论。他说:“但是真正的行为艺术和行动艺术,它更多的是和社会产生联系。在概念、观念、表达方式上有非常大的独创性。把人体的行为和行动作为艺术语言和表现工具。那么穿衣服或不穿衣服在这个概念里是没有什么差别的,这都是服务于艺术语言的,要看艺术语言表达的是否有创造力。当然脱光了这样的事在中国还是挺耸动的,把它当作话题,足以吸人眼球。但对于真正的艺术创作来说,并不在乎脱还是不脱。”
在“人体行为”事件中,除了“创作者”模特也是被关注的重点,记者走近本地两位模特还原她们的故事。
拍过少量人体剪影
现居西安北郊的“多面模特”婉琪,今年24岁,原籍四川。173cm的她长相柔美,气质恬静。婉琪说,她从18岁开始参加模特大赛,当过车模、平面模特、人像模特,现在主要拍摄广告,早前也拍过少量人体剪影。婉琪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多年舞蹈专业训练,独特的气质、温柔的性格都为她在这个行业赢得口碑。她告诉记者:“我喜欢模特这一行,比较自由自在。拍出美的照片,不仅别人可以去欣赏,等到以后看着照片回忆起自己当模特的经历,也留住自己的青春。”问及拍摄尺度,她不假思考地回答:“我介意,以前只拍过人体剪影,没有拍过大尺度的。我可以理解欣赏,但我不能接受。尤其是我现在有男朋友,他也很介意,所以我不会接这样的活。我的月收入没有别人想象那么多,但是我挺享受目前的状态。”
每个模特在拍摄过程中都会遇到一些困难,婉琪也不例外。她拨了拨头发,笑着说:“模特在拍摄中也是创作的主体,有时全凭自己摆造型、换角度,要把自己融入到特定的情境和环境中去表演、去展现,有时候确实挺难的。”
人体模特吃青春饭
人体模特雪华谈起第一次做裸体模特的经历:“我紧张得低着头,闭着眼睛,还把头低下,以免别人看到自己的脸。那时我身体没哆嗦,可是心里却是在哆嗦。当有女老师教我摆姿势时,更是让我害怕得直冒冷汗。”雪华说上人体艺术课规矩很多,必须5人以上才允许画全裸,画室全封闭,门口还摆着一扇屏风,分割开人的视线,不允许参观不允许采访,更不允许拍照。我现在已可以很从容地面对现实、面对自己。
除了在画室兼职,她还专门接拍裸体的私密照等。相比婉琪,她不排斥尺度问题,但她也有自己的艺术底线。她坦然地告诉记者:“真正去拍不会介意尺度,会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会给自己心理暗示。”雪华说,刚开始拍摄的时候难免紧张,一旦习惯了就会很坦然,感觉只和摄像机互动,没有其他的杂念。当谈到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拍人体,她不掩饰地说收入比较高。雪华说,拍人体难免会有非议,自己也承受极大的压力,都是来自朋友的和亲人的。对于这些她似乎不愿过多提起。她说父母知道她在做人体模特,希望她找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觉得女孩子就该安分一点。
她说,为了避免遭受别人另眼相看,她交友不多。尽管这样,她还会再坚持几年,她说人体模特是吃青春饭,她现在不会放弃,但将来肯定会改行的。她说,以后无论是华丽转身还是暗淡退场,都无怨无悔。
学院派谈人体艺术
人体入画,美术史上最为家喻户晓的就是雕塑《大卫》《掷铁饼者》等作品,其人体结构准确、造型生动,显示出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表现出当时古希腊民族的自信、尊严和力量。摄影家马琪说,此后裸体艺术也曾经历了被禁止、被不屑的历程,直到19世纪,安格尔创作的《泉》再次引起轰动。
“这种理想化的、崇高的、对于人体之美的审美取向被延续下来并传入中国,又一次经历了碰撞、对抗。”画家舒宏昌说:刘海粟创办了中国第一所美术专科学校,因受西画的熏陶思想比较前卫,也敢于突破。1917年他在美术教育中采用人体模特、展出人体素描,当时引发了人们批评和谩骂,并因裸模一事被称为“艺术的叛徒”。
时过境迁,如今公众对待人体的开放态度就像我们社会开放程度一样。西安美院武小川介绍:“近百年前中国开始有美术学院之后就有了人体课,这是专业院校的基础课程。表达人体美的传统源自西方的绘画传统。”武小川谈道,作为知识体系的人体素描和社会上众多的裸体创作行为是有区别的。这就和理工科要学高数一样,医学要学解剖一样,就只是一门学科。当学生面对人体时同看待普通的绘画对象相同,这也是学院对待人体基本的态度。针对人体创作的一些社会现象和学院研究是有本质不同的。
裸体作为创作载体,在真正艺术家的作品里,它成为符号、语言,被赋予更多的表现意义。“圣洁的人体,以流畅起伏的优美曲线融入同样曲线流畅的黄沙”。当年摄影家马琪在《自然·人》创作中,以丰富的镜头语言,阐释了西部壮美的风情与自然、人的和谐统一,作品传达拍摄者对保护生态环境怆然的呐喊,没有肉欲的滋生,没有邪恶的煽情表演,赤裸裸的人站在被自己破坏、蹂躏的大地上反思、自责,主题鲜明,意境悠远。
“这和一个时期以来层出不穷的各种裸体创作、裸体摄影截然不同。在这里裸体不是自然主义的表现,而是用中国画大写意的方式表现。虽然如何表现是创作主体的选择,但是艺术表现是有高下之分,有低俗和高雅之分,有美丑之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