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站将智障者寄养老年公寓 管理乱条件差存安全隐患
核心提示
一座破烂不堪的老式居民楼，一楼是家具加工厂，沿着老式楼梯至二楼、三楼，每层楼都被分割成大小不等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床、桌子外再无其他物品。这是抚州市临川区的一所民办养老院。
这所养老院与众不同之处还在于，被指已数年未年检，且消防严重不达标。然而这样的老年公寓里竟居住着数十位来自救助站的智障人员，老年公寓方与救助站签有协议，按照大小便能否自理程度，救助站每月为其支付一定费用。公寓内生活场景触目惊心。
老年公寓里住着大量智障人士
6月4日上午，抚州市临川区消防大队对辖区内的民办养老机构开展了专项检查。在临川区剪子口，一家名为“天顺老年公寓”的民办养老机构引起了检查人员的注意，这家养老机构消防严重不达标，与此同时，公寓内一群特殊的“客人”也引起了检查人员关注。
走进养老院二楼走廊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霉味，房间里几乎黑乎乎一片，床铺无一例外都是凌乱不堪、污垢清晰可见，天花板上挂的灯泡是房间惟一的“电器”。几位蓬头散发的老人在门口歇息，整个养老院气氛异常奇怪。
但更令人吃惊的还在三楼。检查人员走至三楼时，发现惟一通行的大门被院方用铁链锁上，铁门内却有些衣着破烂的人，这些人并不理睬外人，行为异常。铁门打开后大家才发现，这些都是一些智障人士。
与之前的二楼相比，三楼的条件更为恶劣，地上到处都是排泄物，气味令人作呕。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整个楼层大概有三十多名智障人士，他们3至4人待在一个房间。这些房间中部分放有简易的床，有的则只放了张破旧的床垫。而这些智障人士有的蜷缩在房间角落，有的直接躺在水泥地上，居住条件非常简陋且混乱。
新法制报记者进一步观察后发现，在三楼的这些房间中有老有少，年龄小的只有十来岁，年龄稍大的近80岁，而且男女混居。
此外，这些智障人士连基本的语言表达能力都不具备，大部分人比较瘦弱。
救助站付费寄养智障人士
“这些都是抚州市救助管理站送到我这边的。”该养老院负责人肖淑萍告诉记者，这些人都是三无的智障流浪乞讨人员，来到老年公寓已经很久了，养老院和市救助管理站签有寄养协议。
据肖淑萍自己介绍，2012年，抚州市救助管理站一位杜姓站长（已退休）找到自己，于是双方开始了寄养合作。
然而，对于老年公寓的具体人数，肖淑萍却三缄其口，只说目前养老院共有50多人，其中30多人是市救助管理站送至此处的智障人士，这些智障人士由救助管理站支付费用，按照大小便能否自理，每月支付600、800、1000元三种不同寄养费用。
“救助管理站每个月都会送人进出，其中还包括一些智障的孕妇，这些孕妇我都亲手为他们接生。”说着肖淑萍抱出一名还不到一岁的婴孩，她告诉新法制报记者，这是一名智障人员去年9月份所生，她为小孩取了个小名叫“唐唐”，而“唐唐”每个月支付的费用也才一千元。
“这里连最基本的消防通道都没有，平时大门紧锁，一旦发生火灾后果不堪设想。”面对这样一所寄养了大量智障人士的养老院，消防大队工作人员介绍说，养老院内没有消防指示牌，加上楼下还是一个家具厂，消防严重不达标。
尽管如此，肖淑萍却不以为然，她告诉记者，自己全年都会在养老院，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自己都会看到并予以控制。
随后，记者提出查看当初签的寄养协议，肖淑萍以不方便找为由拒绝了记者的要求。但她告诉记者，自己是按照合同上约定的照顾这些人，平时对这些人可好了。
人数难核实暴露管理混乱
为了弄清老年公寓和当地救助站之间到底签有怎样的合作协议，6月4日下午，记者找到抚州市救助管理站，在这里记者找到了当初双方签订的寄养协议，实际上也就是养老院的老人入院合同，只是格式化的约定入院的费用等。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些智障人员是救助对象，他们自身无力解决食宿，无亲友投靠，又不享受低保供养。
当记者想要查询具体有多少智障人员被寄养至天顺老年公寓时，这个问题也难住了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拿出一沓登记资料，但这沓资料并没有将寄养的、已经接走的、死亡等各类人员资料分开登记管理。由于这些智障人员无法提供姓名，工作人员为他们统一编号管理，然而这些资料上的编号前竟然出现“约”字。
经过一番查找，工作人员很明确地给出共53人的说法，而这个数字和肖淑萍给出的30多人相差甚远。当记者再次致电肖淑萍，其改口称确实是53人。
为了弄清到底有多少智障人士被寄养，记者和临川区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再次找到肖淑萍，由于老年公寓自行缴费和救助站寄养的管理非常混乱，记者仍无法统计具体的寄养人数。
记者随后再次来到抚州市救助管理站，该站站长陈志成拿出了早已整理好的资料，这次资料显示共有48人寄养在天顺老年公寓，但这一切与该站提供的《救助人员入托安置表》又不相符。
记者将《救助人员入托安置表》与寄养协议逐一比对，发现其中协议编号为25号和77号无法匹配；另外，协议编号为33号约50岁的女子和协议编号为87号的约25岁男子，早在2014年的11月已死亡，但直至2015年5月，其寄养安置费用800元、1200元仍在正常拨付。工作人员称此为工作失误。
此外，这份《救助人员入托安置表》还显示，每月寄养安置费用为800、1000、1100、1200不等，并没有出现肖淑萍所提及的600元之说。对此，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没有作出任何回应。而对于资金的来源，工作人员坦言，全部来自中央专项资金，实行实报实销。
两级民政部门说法不一
为何要将智障人士寄养在民办的老年公寓呢？6月5日上午，记者带着疑问来到抚州市民政局。
该局分管此项工作的副局长赵明接受了新法制报记者采访，他表示智障人员被寄养在有能力的社会民间养老院是很常见的做法，将他们寄养在天顺老年公寓实属无奈。
“抚州市的救助站是全省最差的，局里面也知道被寄养的环境确实有点差，但当年并没有其他养老院愿意接收这些智障人员。”此外，赵明还表示，尽管天顺老年公寓条件很差，但是有民政部门的行政许可手续，寄养在这样的老年公寓并不违规。
不过临川区民政局的说法却与之不同，临川区民政局副局长饶冬贵告诉记者，天顺老年公寓已经多年没有年检，其环境、软硬件条件都无法达标。“区民政局已经多次发文取缔，但总是没有结果，毕竟民政局没有强制手段。”
记者随后两次前往天顺老年公寓采访，楼层的大门都是紧锁，当询问到老年公寓食堂阿姨是否到卫生部门办理健康证时，老年公寓的工作人员纷纷回答“用不着”。此外，这些工作人员也没有受过专业培训，甚至连基本的安全知识都没有。
“消防安全设施缺乏是最关键的问题，老年人和智障人士行动都非常缓慢，要是发生火情等突发意外，疏散就成了非常棘手问题。”采访中饶冬贵也表达了对安全问题的担忧。
对于没有手续和消防不达标一说，肖淑萍并未否认，只是辩称，自己也是在做好事，会改好的。
○专家
救助智障人士可设专属机构
“社会救助是政府责任，在鼓励民间力量进入同时，要注意民间机构也要有一定门槛，宁缺毋滥才是关键。”对此，江西师范大学政法学院教授赖亦明表示，无家可归的智障流浪者是弱势群体当中的弱势者，相关保障体系必须更加细化，而不是简单的将其视为一个“包袱”丢给民间机构。
如果寄养的民间机构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当地政府有关部门还将弱势群体托付给这些机构显然是不负责任的，如此下去只能是政府花了钱也没办好事。赖亦明坦言：“鼓励民间救助更要强调政府责任，这里的责任还体现在引导、监管方面，最好能形成相关机制。”
赖亦明认为，实际上救助管理站实施的是临时救助，而社会救助难题的解决之道在于如何借助两只手——政府福利部门、NGO（不以营利为目的的非政府组织）。“并不是说所有的智障者都需要通过福利保障来养着，官方和民间都可以建立智障人士专属机构，使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获得报酬，再将报酬用于智障者本身以及本机构的发展，形成良性循环。”
6月5日，抚州市民政局局长傅志雄回应记者，称此前民政局已注意到这个问题，并已经向市政府申请新建救助（救灾）中心，目前已经被列入2015年市政府重点工程项目，初步预算已经出来，预计今年年底就会动工，建好后将设有200个床位，供智障人士临时寄养。
由于消防严重不符合要求和涉嫌无证经营养老院，临川区民政局和区消防大队已经要求天顺老年公寓一周之内将人员转移。
（记者黄建华对本稿亦有贡献）
老年公寓里住着大量智障人士
6月4日上午，抚州市临川区消防大队对辖区内的民办养老机构开展了专项检查。在临川区剪子口，一家名为“天顺老年公寓”的民办养老机构引起了检查人员的注意，这家养老机构消防严重不达标，与此同时，公寓内一群特殊的“客人”也引起了检查人员关注。
走进养老院二楼走廊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霉味，房间里几乎黑乎乎一片，床铺无一例外都是凌乱不堪、污垢清晰可见，天花板上挂的灯泡是房间惟一的“电器”。几位蓬头散发的老人在门口歇息，整个养老院气氛异常奇怪。
但更令人吃惊的还在三楼。检查人员走至三楼时，发现惟一通行的大门被院方用铁链锁上，铁门内却有些衣着破烂的人，这些人并不理睬外人，行为异常。铁门打开后大家才发现，这些都是一些智障人士。
与之前的二楼相比，三楼的条件更为恶劣，地上到处都是排泄物，气味令人作呕。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整个楼层大概有三十多名智障人士，他们3至4人待在一个房间。这些房间中部分放有简易的床，有的则只放了张破旧的床垫。而这些智障人士有的蜷缩在房间角落，有的直接躺在水泥地上，居住条件非常简陋且混乱。
新法制报记者进一步观察后发现，在三楼的这些房间中有老有少，年龄小的只有十来岁，年龄稍大的近80岁，而且男女混居。
此外，这些智障人士连基本的语言表达能力都不具备，大部分人比较瘦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