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役下的精神漂泊
□郭志锋
近几年,都昌县的杨帆在全国名声鹊起,多部小说先后被转载或入选各种重要小说集,成为引人注目的新锐女作家。去年第5期《人民文学》推出了她的中篇小说《黄金屋》。这部小说虽说主要人物仍然疑似心理疾病患者,也是处于社会底层的边缘人物,但是在人物社会背景分析和精神困境的演绎上取得新突破,对人性特征的体察、生命意识的挖掘比以往作品表现得更加丰富和深刻。
《黄金屋》在呈现王金枝梦想拥有“黄金屋”的叙述中,通过穿插锦绣与春上、贵泉的爱情纠葛以及几个家庭的生活片断,向读者展开了宽阔的社会空间。作者剥皮剔肉,刀刀露骨,从而揭示出一个十分沉重的重大主题:面对汹涌而来的物质挤压,原有的文化传统和价值信仰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许多人失足于物质深渊,精神生活完全被物役化。最典型的莫过于王金枝。她的左眼因为数钱数到“睫毛脱落,视神经盘根错节”,属于典型的“见钱眼开”。她一辈子住在柳树堰,做梦都想离开,而唯一的希望“只有那套爱国路上带阳台的楼房”。这是她全部的生活目标,更是一个无限巨大的心理负担,因为购房款还“差十二万”。这“十二万”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陷入经济困境、精神困境、道德困境。于是乎,她狠心地逼迫婆婆到广场的旗杆下乞讨,哪怕婆婆挂着盐水,也得到广场坚守。对钱的追求成了她生活的唯一动力,她催促女儿抓紧与春上建立恋爱关系,而对另一个追求者贵泉却态度冷漠,原因就是春上家境富有,贵泉只是普通的记者。所以,钱在她的眼里已成为最直接的价值判断标准。陈东国,或许是因为王金枝的挤兑,连工资卡都在老婆的手上。后来他傍上了胡姓富婆,沦为一个可耻的“吃软饭”的男人。不料,王金枝马上利用了这个机会,直接上门要钱。经过几番斗争,终于争得了五万元。谁知胡姓富婆也是个不讲道义的女人,五万元居然是假钞!后来,陈东国交给王金枝十万元,这一回是货真假实的人民币,但它却是陈东国的卖身钱!这一系列的事件,无不表明在商品规则的操纵下,人的精神被物役,一点点地丧失精神的栖居地。
《黄金屋》就叙事文本而言,继续着杨帆特有的个性色彩:下笔从容,质地致密。“越来越有了某种无限延伸的可能和魅惑的气质”,在文本内核的拓展上,不同于《瞿紫的阳台》《妈妈的男人》等作品。它在描绘生活沉重的同时,不忘涂上一抹希望的亮色。纯真善良的锦绣,虽是王金枝的亲生女儿,却没有完全物役化。她给了婆婆一丝温暖,让婆婆在离开世界的时候还能看到人世的亲情。春上不顾家庭的激烈反对(特别是母亲杨教授)爱上了锦绣,一直陪伴在广场的婆婆,最后还以《守望锦绣》为题举办了画展,透露出他对纯真爱情的向往。贵泉的爱情也没有世俗化,他在悄悄地替锦绣家募集捐款之后,“也在婆婆离世的当晚不辞而别”。这两人对锦绣的爱情明显没有物役化,不是只停留在肉体的角逐上,而是达到了精神的层面,回归到了形而上的情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