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石油大学研三男生毕业答辩前坠亡 已签约国企
刘亚磊父母坐在床边看着儿子的遗像发呆。对于刘亚磊为何离去的疑问,一直萦绕在亲友心里。新京报记者 周岗峰 摄
亲人们在刘亚磊坠楼处祭奠。新京报记者 周岗峰 摄
姓名:刘亚磊
年龄:27岁
出生地:河南省汝州市
去世时间:2015年5月19日
去世原因:坠楼
生前住址:北京昌平区中国石油大学学生宿舍
中国石油大学机械工程专业研三学生刘亚磊面前,属于他的世界即将展开。今年2月,他与一家国企签订就业合同,得到一份有户口、有编制的科研工作。他的女友也在北京工作,打算年底结婚。
不久前,刘亚磊向朋友勾画未来——工作几年,换到外企多赚些钱,在与女友工作地距离中间买个小房子,迎接老家亲友在京团聚……在老师和同学眼中,这个毕业于985院校的优秀青年,完全有能力实现这一切。
然而,突然的坠落令即将到来的美好世界戛然而止。
今年5月19日中午12点45分左右,刘亚磊坠楼身亡。而再过2天,就是他毕业答辩的日子。
努力的痕迹
5月19日,刘亚磊的手机与他一起坠落。
家属拿到手机时,手机屏幕正中央显示了一个英语单词“inevitable(不可避免的)”,下面有一句例句,中文意思为“你将不得不向不可避免的事态低头。”
这是一款背托福词汇的锁屏软件,手指上滑标记已背诵即可解屏。
“他听说英语好可以找到好工作,正在准备托福考试”,大姐刘亚飞说,弟弟上学时只要听说对找工作有帮助的试他就去考。虽然与专业无关,他还是考取了计算机二级证书和驾照,目前又在准备托福和二级建造工程师考试。
“女友在海淀工作,他在丰台工作,他说以后要努力赚钱在海淀和丰台交汇的地方买个房子。”刘亚飞回忆,弟弟在工作定下来后曾给她打过电话,说以后在北京安家,“孩子来上大学,你们就可以走亲访友啦!”
手机里的信息显示一切如常。
在他常用的QQ聊天软件中,QQ签名是:“滴水会有涟漪,人努不努力会有痕迹。”
如今,让刘亚飞和所有亲人想不通的是,既然他为未来做出了那么多努力,为何不向前一步把它们都实现呢?
最后的论文
刘亚磊本科毕业于985院校,科研能力获得导师和同学的一致好评。他参与的研究项目有三项已申请了国家专利。
“我们做的项目,他一般交得最晚,但是比我们做得都好。”与刘亚磊同项目组的同学刘明说,刘亚磊基础好,对自己的要求也高。
但是在毕业论文上,刘亚磊却遇到了“坎”。
他向多位同学提过,论文中理论推导的数据与实际算出的数据相差很大。为了这个数据,他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天亮了才回去休息。
一周之前,他打电话给刘亚飞,情绪很差。称自己的论文是全班最差的。
眼看答辩的时间越来越近,这个数据还是有问题。同学们都劝他,算不出来可以“处理下”,是那么回事都能通过。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他就闭口不答。
5月18日晚上,第二天就是把论文交给评审老师的日子,刘明劝他不要再纠结一个数据了,他没说话,仍然一直在算。
根据刘亚磊的电脑记录,19日早上6点,他把论文转换为PDF格式保存,意味着论文已经完成了。
当天中午,刘亚磊被发现从校内一栋楼的11楼坠楼身亡,至今原因成谜。警方认定为高空坠落身亡,排除他杀。
说好的“一起变老”呢?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张欣像往常一样给刘亚磊打电话,刘亚磊在电话那边说在改论文,张欣回了句“老公加油!”没想到这是与对方讲的最后一句。
“我俩是对方的初恋,去年还一起商量订婚的事”,张欣与刘亚磊是高中同学,上的也不是同一所大学,但大二开始常通电话,聊出了感情。3年前张欣考研失利到北京工作。刘亚磊在中国石油大学继续读研。
“他喜欢给我做饭”,张欣说,他们每天都通电话,每周末刘亚磊会来看她一次。刘亚磊经常在网上查好几道菜,按照上面的食谱做给她吃。
这让张欣觉得幸福。
两人平时见面的时间不多,和城市其他的情侣一样,他们会一起做饭,出去逛街、看电影。
张欣特别清楚的记得,两人一起看《飞屋环游记》时,不约而同的哭了。
里面的两个人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到老了长满皱纹还一起在厨房里洗胡萝卜,做晚饭。
她想到什么,忽然揪住他问:“那等我老了,满脸褶子你会嫌弃我吗?”
他说:“你现在满脸痘痘我都不嫌弃,以后也不会。”
得到刘亚磊去世的消息,张欣觉得被掏空了,整个世界都与自己无关。
回到家里,处处都是他的回忆和气味,好像随时他就会推门进来。
“谁也不会理解,一个说好一起变老的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这个消息,她连在北京的弟弟都没告诉,独自承担下来。以后父母问起,她打算说分手了。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保护。
他的世界无人了解
在北京的3年,除了每周末去看女友,刘亚磊大部分时间都在宿舍和实验室里。
在他实验室的座位上,除了水杯和一套不锈钢餐具,剩下的全是写论文要用的资料。他在宿舍的东西也很少。书桌上一个盖着盖子的酒瓶,瓶底积攒了很多一角硬币。
刘亚磊家在河南农村,父母靠种地与打零工抚养3姐弟。刘亚磊最小,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知道父母不易,大学期间,他多靠自己的奖学金与研究补助生活,实在没钱了才给父亲打电话要。
“他的内衣都穿破了,出事时脚上穿的鞋还是2008年二姐夫去西安给他买的”,刘亚飞说。
今年年初,女友考驾照差2000块钱,他向好友借,4月又跟父亲要了钱还给好友。
“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以后再也不管家里要钱就好了。过几个月你也要工作赚钱了,在北京租房我也开心”,他的女友张欣曾给他发短信安慰。
金钱是否让刘亚磊感到压力?
刘亚飞说,弟弟有事都是和女朋友商量,跟家里沟通不多。除了她本科毕业,父母都是农民,他聊的事家里也不懂。
张欣也摇头,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相恋6年,互相以“老公”、“老婆”相称的男友并不了解。
“我们在一起时就是吃饭、逛街、看电影,很少交流对事情的看法”。
刘亚磊的微信朋友圈已经一年多没有更新,除了转发几个优惠信息,没有一条表达生活动态和心情的文字。
如今,刘亚磊的父母两人总是坐在床边一直看儿子的遗照,父亲会在吃饭前想起儿子趴在桌上哭泣。姐姐、姐夫在学校各处寻找线索。
“事发前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在想什么,他感受怎么样?”这些疑问一直在他亲近的人心里。但是,却没有人真正了解这个青年的内心世界。
(文中除刘亚磊、刘亚飞外均为化名)
寄语
在我眼里,他是最优秀的男生。可能别人认为我和他都很普通,但我们在彼此心里都是最好的。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帮助他的家人,就当是替他尽孝了。 ——女友张欣(化名)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陈瑶